第129頁
太平忍不住深吸一口氣,她今日來此,只為探視兄長。她必須忍耐,忍耐到她成為君臨天下的皇者,到那時候,她發誓再不會讓婉兒受這樣的苦痛!她要千百倍地疼她惜她,將她寵成大唐最幸福的姑娘!
太平在外緩了許久,待情緒稍穩後,終是推開了承慶殿的大門。看向廢太子時,她流露出了心疼的表情,顫聲喚道:「二哥……」
第66章 夜探
李賢一襲素衣, 坐在窗邊,並沒有應聲太平。短短三日,昔日丰神俊秀的太子殿下已半腮鬍渣,眸光黯淡。
他失去的不僅是儲君之位, 還有屬於他的帝王夢想。
太平從衣架上抱下一件大氅, 走近了李賢,將大氅罩在了他的身上, 「二哥, 天冷了,當心身子。」
「你以為阿顯贏了麼?」李賢轉頭定定地看著太平。
太平靜默。
「不過是又一場輪迴。」李賢頹聲說罷, 自嘲地笑了起來,「我們……都是父皇與母后的盤中棋子……只是棋子……」他終是想明白了一切,可走至這一步,已經遲了。
終究是血脈相連的兄妹, 看見二哥如此, 太平心中還是有些酸澀, 低嘆道:「二哥若有所需,儘管命人知會我,我會幫二哥辦妥。」
李賢怔了怔, 低啞開口, 「太平。」
「嗯。」太平在李賢身側坐下。
「我原以為, 你是來嘲笑我的。」李賢忽然生出一絲愧意。
「嘲笑二哥什麼呢?」太平淡淡反問, 「事已至此,正如二哥所言,其實沒有誰是真正的贏家。」
李賢只覺從未真正了解過太平,不得不重新打量這個妹妹。在他的印象里,太平是被二聖寵壞的小公主, 他從未將她放在眼裡,沒想到在他最潦倒時,只有她敢來看他。他忽然覺得太平一夜之間長大了不少,已不再是記憶中的跟著他們幾個哥哥跑的小姑娘了。
李賢想去摸摸太平的後腦,動作只做了一半,便縮回了手來。過去的歲月,誰也回不去了,他曾經想要她的命,單這一點,他與她之間便有了一條永遠也邁不過去的鴻溝。
太平握住了李賢的手,徐聲道:「我不能在此久留,二哥你多多保重。」說完,她拍了拍李賢的手背,便站了起來。
「她……還好麼?」李賢啞聲問道。
太平自然知道他問的是誰,只是這個時候她不想他再與婉兒有任何牽連,「父皇與母后一切安好。」
李賢皺眉,太平對著他微微低首,沒有再說什麼,轉身便往殿門走去。
「太平……」李賢再喚。
太平微笑回頭,「我會吩咐內侍送些詩文過來,二哥若是覺得悶了,可以看看詩文。」說完,太平便打開殿門,徑直走了出去。
殿門徐徐合攏,李賢哽在喉間的那三個字終是說了出來——對不起。
只是太平沒有聽見,其實也不期待二哥對她說這三個字。
她沿著千步廊走了一陣,廊外的陽光正好,偶有些許從檐外泄落,照在了她的肩上,竟半絲暖意都沒有。
世人皆慕這座皇城的榮華富貴,卻不知百姓家中的「情」字,才是宮中最珍貴的東西。
太平沉沉一嘆,她只能耐心等待,等待日頭西斜,夜幕降臨,她才能打扮成小內侍,溜去紫宸殿探視婉兒。
度日如年。
與此同時,婉兒痛得渾渾噩噩的,這會兒死死咬著牙關,不讓自己呼出痛來。
太醫診治了婉兒的傷勢後,便命醫女給婉兒清洗傷口上藥。
紅蕊在旁邊幫著醫女清洗,一邊洗,一邊哭,大人傷成這樣,也不知這回要養多少日才能下地行走。
太醫退至屏風後,研墨提筆,卻遲遲沒有下筆。
裴氏催問道:「大人怎的還不開方?」
太醫鎖緊了眉頭,思忖片刻,擱下了毛筆,對著裴氏道:「下官還是先去請示天后吧。」
裴氏意識到事情似乎並不簡單,當下便引著太醫來到了紫宸殿外。
武后宣召太醫入內,放下手中的摺子,沉聲問道:「婉兒的傷勢如何?」
「想必是行刑之人留了餘力,並未傷及骨頭,只是……」太醫突然遲疑。
武后蹙眉,「只是?」
「還是傷及了內腑,內有淤血,必須用藥物催出來,否則還是有性命之憂。」太醫略微一頓,「雖說這樣可以保命,可用藥之後,她只怕再也不能……成孕了。」
宮中女子若不能成孕,無疑是大事,是以太醫必須上報天后。
武后心緒複雜,如此一來,上官氏這一脈至此斷絕。
「保命為上,此事不要張揚,尤其是不能讓婉兒知道。」
「諾。」
「下去吧。」
武后屏退了太醫,沒想到婉兒捱過了這一關,還是付出了這樣的代價。她自忖心腸已經硬了多年,已經不會為這樣的事心湖泛波,可是,這一刻她竟有一點心疼。
「裴氏。」武后沉默良久,終是開了口。
裴氏走上前來,恭聲道:「奴婢在。」
「這幾夜你去外面守著,若是看見太平來了,便將她領進來。」武后淡淡說著,「這段時日,婉兒需要什麼,便允她什麼,命紅蕊好生伺候。」
「諾。」裴氏領命。
武后拿起摺子,提起硃筆,繼續批閱奏章,「太平來此,不必通報本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