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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話雖然不好聽,兒卻必須說在前頭。」太平知道大勢難改,可總要向阿娘討要點特權,「兒思來想去,能當駙馬者只有武攸暨。」
這確實也是武后的心中人選。
「兒是個受不得委屈的人,閨閣之事阿娘又不便多管,所以,兒想向阿娘討要一道特旨!」太平說著,半個身子貼在了武后身上,聲音是久違的嬌滴滴,「兒想要一座公主府,駙馬隨兒住公主府,若無特別要事,兒絕不登門駙馬府。」
自古出嫁從夫,這是大勢。可太平所請,也不是毫無道理。如此一來,公主府中皆是太平的人,駙馬也不敢造次。
「阿娘,武攸暨是有妻室的,兒若要嫁她,這妻室可不能留。這可是殺妻之恨啊,雖說礙於阿娘的威嚴,他肯定不敢有微詞,可兒夜夜與他共枕,萬一他半夜夢魘,掐了兒的脖子,如何是好?」太平又補充了一句。
武后素知武攸暨的性子,他確實不敢造次,可人在夢中一旦魘著了,誰能保證不會傷及枕邊之人?若真遇上這樣的事,所謂清官難斷家務事,她殺也不是,不殺也不是,反倒棘手。
「阿娘依你……」武后只覺頭疼,她這幾個侄兒實在是差強人意,「攸暨那邊,阿娘會做乾淨,不會讓他知道,他的妻子之死與你有關。」
「如此,兒先謝過阿娘!」太平長舒一口氣,終是露了笑臉。
武后認真道:「太平,別怨阿娘。」
「不怨。」太平語氣溫暖,「成大事者,不拘小節。阿娘儘管放心,兒一定會給阿娘想要的。」說著,太平牽了武后的手,放在了自己的小腹上,「一個擁有武氏與李氏血脈的孩子,對阿娘來說很重要。」
武后又驚又喜,沒想到太平已經想到了這一步。
「好孩子,果真懂事了。」武后將她擁入懷中,輕撫她的後腦,這是久違的母女情深。她並沒有覺察,她懷中的太平早已斂去笑意,放在小腹上的手掌緩緩握成了拳頭。
這個「孩子」確實很重要,正因如此,才會是她斬殺武氏最好的刀。
武氏子弟,不堪重用。
阿娘在朝中可用的臣子,除去這些武氏子弟,便是一些拔擢起來的寒門士子。至於其他的臣子,多是李唐舊臣。即便阿娘她朝登基,看在皇權傳子不傳侄的正理份上,他們臣服,多半是抱著阿娘最後也會把皇位傳回三哥或者四哥想法。
就像夏日的暴雨,總是晴天開場,誰能料到晴日之後,竟蘊藏著那麼一場滂沱大雨?
重活一世,太平重新梳理過一切的因果。
擺在她面前的兩條路,一條武周,一條李唐。
走武周之道,她可以仗著阿娘的寵愛,仗著她手中掌控的那些李唐舊臣,謀得東宮之位。看似名正言順,卻在她登基的第一日,便會坐實阿娘與她謀朝篡位的事實,最後只會招來天下擁護李唐王朝的大勢群起而攻之。
自古謀朝篡位者,天下共誅之。只要輸了這個理,她就算坐上龍椅,也是永無寧日。皇權或可鎮一時之亂,卻鎮不住天下人的滔天反噬。女子為帝,顛倒陰陽,已是後來母后之罪。身為李唐公主,卻與母后同流合污,謀朝篡位,更會招致一個「不忠不孝」的罪名。
走武周之道,只是死路一條。
若是走李唐之道,上輩子她輸過一回,這輩子她要做的,便是搶在那些人動手前先下手為強,絕不能重蹈覆轍。
想到這裡,太平想到了另外一事。確實如阿娘所言,武承嗣該收拾,卻不能在這個時候收拾。他醉心東宮之位,可以好好利用,借他的手,先把上輩子那個最該死的收拾了。
「阿娘,明日宣告兒已還朝吧。」太平突然開口,給了武后一個不能拒絕的理由,「武承嗣看見兒已還朝,有些中傷兒的話,他也不敢再說。兗州刺史楊瓊,膽子甚小,只須阿娘警告一二,他定會順著阿娘的意思,把兗州府衙那場大火大事化小。至於何時收拾他給兒出氣,全憑阿娘做主,兒絕不多言。」
武后微驚,「你當真想好了?」
「想好了。」太平點頭,「如此,兒便不會與他們撕破臉,兒大的日子也能過得舒坦些。」
經年不見,太平不單是長大了,看事情也能看得遠了。
武后欣慰至極,「承嗣既然對你動了殺心,阿娘也不會容他太久,你只須等著,阿娘會幫你討一個公道。」
「嗯!」太平高興極了,像是小時候一樣,圈住了武后的頸子,在她臉頰上親了兩口。
久違的親情之樂讓武后心生暖意,她愛憐地看著太平,他日若成大業,她定要把世上最好的東西都賜給她的這個小公主。
「先前的公主府修了一半便擱置了,這幾日你先在宮中住著,等公主府修好了再回府。」武后給她安排好了。
「兒不想要那個宅子。」太平對著武后撒嬌。
武后好奇問道:「那你想要哪裡的宅子?」
「正平坊。」太平答得乾脆。
武后眸光狐疑,「那邊離宮遠……」
「阿娘若是捨不得兒,兒成婚後便讓駙馬一起住宮裡,就在阿娘面前打情罵俏……」太平小聲嘟囔。
武后忽地明白了太平的意思,果然是小女兒心思,離娘近了,夫妻兩個也不好親昵。
「好好好,阿娘給你!」武后忍不住笑了出來,她素來喜歡這個女兒,不過就是個宅子,她只須一句話的事,豈能不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