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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承嗣叫著叫著便沒了力氣,昏昏沉沉地垂下了頭去,喉間只能發出嘶啞的聲響,再也說不出一個清楚的字來。
武皇走至殿門前,將殿門打開,「狄公,你來。」
狄仁傑迎了上來,恭聲道:「老臣在。」
「帶人去把東宮圍了,一個人都不准放出去。」武皇說完,重重地拍了拍狄仁傑的肩頭,「若有人問起,便說這是為了保護裡面的皇孫。」
「諾。」狄仁傑領命。
武皇往前走了三步,回頭看了一眼殿中的武承嗣,「來人,昨晚魏王在殿中貪杯,大醉至今未醒,速速將他送回王府。」
「諾。」羽林將士走了上來,將武承嗣解下,扶著他終是走遠。
武皇望著他們走遠之後,對著候在遠處的裴氏招了招手,「裴氏,宣來俊臣來見朕。」
裴氏領命退下。
武皇再看了一眼殿中的酒壺,給心腹羽林將士遞了個眼色,低聲道:「收拾乾淨,再取一壺酒來。」
「諾。」羽林將士領命。
東宮被羽林軍圍住的消息很快便傳至朝臣耳中,朝臣們不解武皇究竟是什麼意思,紛紛趕至了東宮之外,想問個究竟。
瞧見狄仁傑帶兵值衛東宮之外,大臣們先鬆了一口氣。雖說武皇頗是倚重狄仁傑,可狄仁傑是出了名的鐵面無私,而且他只是帶兵值衛東宮之外,並沒有任何僭越之舉。大臣們問詢之後,方知這是武皇下令,命他保護裡面的皇孫。
想來必是武皇一日痛失四名孫兒,生怕這東宮內的兩名孫兒也有閃失,才有了這樣的舉動。
與此同時,來俊臣得了武皇密令,端著一壺御酒來到了魏王府中。
武承嗣才回到府中沒多久,剛被下人扶著躺下。他的嫡子武延基正在床邊侍奉,聽見來俊臣來了,便起身去前堂迎客。
來俊臣將御酒放下,笑道:「這壺酒是昨晚魏王貪杯沒有喝完的,陛下命下官送酒至此,希望世子可以代父飲盡,莫要浪費了陛下的一番心意。」
武延基滿眼疑惑,遲疑地看看御酒又看看來俊臣,「陛下這是何意啊?」
「世子請聽下官細細道來。」來俊臣勾住了武延基的肩膀。
武延基下意識地想要拂開來俊臣的手,卻被來俊臣牢牢扣住了肩頭,「你好大的膽子!鬆開!」
「魏王與世子才是好大的膽子……」來俊臣的聲音低下,後面這句話只有世子可以聽清楚,「膽敢謀害皇嗣。」
武延基震驚無比,父親之事他多少是知道的,「陛下……陛下都查到了?」
來俊臣似笑非笑,「天下有什麼事可以瞞過陛下呢?」
武延基倒吸一口涼氣,顫聲道:「陛下應該護著我們才是,此事若是大白於天下……」
「這個時候就別想著要挾陛下了。」來俊臣端著架子,陰冷勸道,「陛下可是有退路的,大不了把皇位傳給皇嗣,高高興興地當她的太后。可你們呢?」最後四個字說得很是緩慢,卻像是一把鈍刀子挫著武延基的心。
「陛下已經留了魏王一個體面了,世子啊,懂事一點,把酒喝了。否則,等皇嗣與公主查到什麼東西回來,那可就是公事公辦了。」來俊臣說完,終是把手從世子肩上移了開來,「抄家滅族可比這個嚴重多了。」
武延基忍不住顫抖了起來,「一定……就一定要是我麼?」
「非世子不可。」來俊臣無奈地一嘆。
武延基看了看那壺御酒,又看看來俊臣,「可我……我還不想死……」
來俊臣可沒有那麼好的耐心,他拿起酒壺,遞給武延基,「放心,沒那麼痛的,你瞧魏王,是不是一聲也沒哼?」
「父王他!」武延基驚詫當地。
來俊臣臉色一沉,「所謂百善孝為先,世子應該好好陪著魏王,世子你說,是也不是?」說完,他往外面瞥了一眼,「時辰不早了,世子喝了吧。」
武延基終是顫然接過了酒壺,深吸了一口氣,咕嚕咕嚕地將酒壺裡的酒一口氣喝了大半。他雙眼噙著眼淚,只覺雙腿一乏,竟是跌坐在了地上。
來俊臣親手將他扶著坐到了几案邊,從他手中拿過了酒壺,笑道:「世子坐在這兒醒醒酒,下官先回去復命了。」
武延基捂著肚子,他覺得很疼,可他竟是一個聲音都發不出來。他大口喘息著,這瀕死的滋味很快便將他逼至了一個幾欲瘋癲的境地。
他不想死,卻不得不死。
他與父親唯有一死,方能保住魏王府的清譽,留住這個王爵,將謀害皇嗣的嫌疑徹底清洗乾淨。
這是武皇給他們的最後恩典。
來俊臣很快便回宮復了命。
武皇對他辦事的本事,向來是相信的。她誇讚了來俊臣幾句後,便將他打發走了。
裴氏見武皇臉色很是不好,連忙近身詢問,「陛下可要傳太醫?」
「不必。」武皇坐在案上,展開了宣紙,快速寫好了一封信,遞給了裴氏,「你速把這封信交給駙馬,讓他立即騎馬追上太平,讓她按信上所說的辦。」
裴氏領命,接過書信便退出了萬象神宮。
武皇起身走至殿門前,她站在那兒俯瞰遠處的宮闕,眸底涌動的是森森的寒意。
臨淄王一病多日,太醫們也查不出什麼問題。
此事要麼是巧合,要麼就是……有人預先知曉去藩地會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