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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歲的年紀,被裁。」
陳希整理思路:「一個老工程師,一參加工作就進入天青,幹了20年,四十歲中年關頭被裁員。十年後,他負責了前東家老闆的私人飛機維修,他給液壓系統做了手腳,導致飛機失事,機毀人亡。然後他跑回老家,躲進深山,最終吊死在一顆果樹上。」
這就是一個技術員的一生了。多麼怪誕而離奇。
「去查曹雋在公司的背景!」賀見真不相信查不出東西來:「如果他當真在天青幹過,我不相信他只是為了報復社會殺了董事長和吳總,這件事肯定和公司有關係。沒有那麼巧的事情,一個老員工最後殺了自己前老闆。」
「他會不會是記恨天青裁了他所以才趁機報復?畢竟那個年紀被裁確實是挺殘酷的。」陳希猜測。
賀見真很肯定:「也有可能,但無論如何,不會是單純想找個有錢人殺了報復社會。」
他就知道事情不會這麼簡單。
果然轉了一圈,線索還是指向了公司。
賀見真冷汗直冒。他有個更大的隱憂。曹雋是怎麼知道那是梁崇正的私人飛機的?一個基層維修師傅,都離開公司十年了,還能認出前公司董事長的飛機?再說他又是怎麼知道董事長的行程的?那不是公共航班,他從哪裡得知的這些信息?
最大的可能就是天青內部有人幫他,而且是高層的人把信息透露出去的。
這就是為什麼曹雋要在遺書里寫他是因為生活壓力大而報復殺人。
因為如果他承認自己和天青有瓜葛,很容易讓人懷疑到天青的內部。而無論這個「幕後者」幫忙是出於同情曹雋,想為曹雋報復,還是另有目的與曹雋互相勾結一起謀害梁崇正,對天青來說都是極其可怕的噩耗。
想到這裡,賀見真臉色一下子沉了。
警察不熟悉天青的淵源,就連陳希這個案件對接人都不熟悉,只看215廠根本看不出來和天青的關係。如果不是賀見真今天翻到了檔案的最後,事情可能就蓋過去了。所以只要曹雋自己不承認,這個事情其實做得非常隱蔽。
沒有人會知道曹雋背後還有人,沒有人知道公司內部還藏著陰影,還潛伏著極其危險的一個不定數……
陳希的擔心則更具體:「現在說不好警察願不願意繼續查。有了曹雋的遺書,這個案子其實就可以結了……」
「但曹雋的動機存在疑點啊!只要證明他的確在天青幹過,和天青有聯繫,他就說了謊。」賀見真冷靜地分析:「那封遺書的真實性就應該被質疑,就不應該被採納,應該繼續查。你先去和派出所說,不行我就親自去!」
「明白。」陳希沉重地說:「恐怕要先從公司內部的人開始查了……」
「按照已有的線索,這個人應該在公司的時間很長,二三十年了,元老級別的人物,中高層,說不準就是個高管。這個人的危害性極強,現在又在暗處,我甚至可能要每天接觸他的……」賀見真越說越心驚。
「他害了董事長和吳總,不知道還會不會害別人,不知道他為什麼害人,也不知道他會不會想害您。」陳希擔憂地看向這位臨時總經理:「您要特別留意和小心身邊的人,尤其是和您親近的、關係好的,不是我陰謀論,現在誰也不知道誰肚子裡是顆什麼心。」
「你想說誰?」賀見真冷冷地說:「唐禮濤?」
陳希也很大方:「您不覺得他很可疑嗎?」
「我從進公司就認識他,那時候你還不知道在哪裡。」
「就是因為他在公司的時間長啊。高管裡面年資最長的就是他了吧?兩朝老臣,和梁董事長的關係也最近、最好。您一上任,他立刻又和您拉近關係了。」
「不是他。我相信他不是這樣的人。」賀見真捏著手心,心跳亂了一拍:「也不一定是管理層吧,技術路線呢?專家博士也有年資很長的吧?宋博士不也在公司二十幾年?這些人和下面的工程師走得也會更近,唐禮濤是管市場的,他認識什麼基層工程師……」
這話他說得都心虛。唐禮濤當年在生產線混了整整一年,公司里的老師傅都認識他,各個對這位不擺架子、虛心求學的領導敬愛有加,公司每年年慶老師傅們都會來和唐總敬酒。梁董事長梁崇正幾次在公司會議上都以唐禮濤為例子,教育中高層領導要多和一線員工走動,體察一線員工的狀態。說唐禮濤不認識基層工程師,那是扯淡。
但要說唐禮濤可疑,賀見真是不相信的。他甚至不願意往這方面想。
唐禮濤沒有理由這麼做,他和梁崇正關係那麼好,和梁家人關係那麼親近,為什麼要害對方?而且,他在公司的地位已經很穩固了,實權在握,也不缺錢,這兩個人死了他有什麼好處?難道一個高級副總經理不夠,他還要自己當董事長嗎?
他認識唐禮濤十幾年了,他知道他有事業上的追求,但是他不覺得唐禮濤權力欲這麼強烈。吳總當時要進董事會,讓他讓董事席位出來他就讓了,這樣的人會為了權力害人嗎?
「可現在吳總走了,他就可能是那個回董事會的人了。」陳希提醒。
賀見真不好和他說唐禮濤回董事會是要支持自己。
陳希說得坦誠:「我其實不是針對唐總。我和唐總根本沒有什麼交情。如果高管還有其他人符合條件我同樣這麼提醒您,還有技術路線我也會去查的,包括宋博士。我的意思是,這個時候您自己要留個心眼,不要太相信別人,被人利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