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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見真明白了:「所以,你們覺得這次報警系統應該響?」
「這麼大的漏油量,沒響就是異常了。」
「有沒有可能液壓報警系統出故障?」
「也有這個可能性。」
「機長其實已經在失火的時候聯繫了塔台要求協助迫降,但當時他說他在排查失火原因,說明他不知道是漏油造成的火災。如果報警系統響了,他肯定會知道漏油。也就是說,報警系統沒有響。所以他當然也就不知道失火原因。」
「等飛機撈上來,檢查一下報警系統就能知道了。」
飛機失事的整體原貌開始慢慢地浮出水面了。
現在基本可以肯定的事實是,飛機是因為漏油發生了火災,加之報警系統故障了,漏油沒被發覺,耽擱了最佳的自救時間。等機長注意到著火,情況已經很難控制。
這裡有三個重要問題。
第一,為什麼飛機會漏油?第二,漏油的同時液壓報警系統也故障了,這是巧合嗎?還是有人為因素?第三,機長為什麼最終沒能成功迫降?即使丟失了左側的發動機,並不代表不能迫降。不是沒有兩側發動機都停車了、飛機依舊成功迫降的例子。配給董事長私人飛機的機長,又是個經驗老道的機長,他如果操作嫻熟,也許能夠扭轉乾坤。
要同時回答這三個問題,才能明白飛機是怎麼墜機的。缺一不可。但要細究,他們還缺更多的證據和飛機檢驗報告。
(:2009年1月15日,全美航空1549號班機起飛後因遭遇鳥襲,雙側發動機停車熄火,機長最終迫降於哈德孫河面,機上105人全員生還。)
「那些都是什麼人?」唐禮濤指了指密封線周圍逗留的便衣人員。
刑警說:「好多附近村民過來看熱鬧的,趕了好幾輪了也趕不走。更早的時候有幾位家屬還來過,情緒非常激動,被我們安排送回去了。現在還算是清淨的,昨天晚上更熱鬧。」
「都有哪幾位家屬來過?」
「有一位吳太太前呼後擁地帶著十來號人來的,情緒特別激動,又哭又喊,還要下水呢,不告訴她情況她差點當場暈過去。好不容易送走了之後,再晚些又有一位老人家來過,倒是沒透露姓名,只說自己是家屬,問不出東西自己走了。」
賀見真料到吳太太會來,卻沒想到還有其他人也得到了消息:「一位老人家?單獨來的?」
「看著大約六十左右,有點白髮了,個子不高,穿得倒是挺精神,polo衫西褲小皮鞋,還是自己開車來的。他繞著水走了好久,直嘆氣,看著也讓人難過。我怕他撐不住,想找個小伙子送他回去,他還不干。」
「都問了什麼問題?」
「來來回回也就是那些,找到人沒有、還有沒有救、為什麼會墜機……我們是不能隨意透露案情的,就沒和他說。還好他沒鬧起來,不然這一晚上,光安撫家屬就夠了。」
賀見真和唐禮濤對視一眼。董事長的家屬如果要來,就不是這個陣仗,吳太太又已經來過,那還能有誰的家屬?
飛機上除了兩位大領導,還有兩位秘書、一名市場接待員。這幾個都屬於基層員工,工作途中出現意外身亡,家屬要是知道了消息,應該也是悲痛欲絕,要麼先到警察局去,要麼鬧到公司里,怎麼不聲不響地在水庫附近走兩圈就完了?
陳希壓著消息也有擔心遇害者家屬不理智的緣故。公司對這幾名員工的死亡必然要負責,也有義務安撫好家屬。但具體處理方案還沒定,萬一這期間家屬鬧起來,做出些衝動的傻事,聯繫媒體,添油加醋把事情放到網絡上面去,公司的名譽才真正岌岌可危。所以,越多家屬提前知道情況,對公司來說情況就越被動。
兩人想到了一塊兒。唐禮濤交代警察:「如果還有家屬來,一定要問到個人信息,並且讓他們聯繫公司。我留個聯絡人的方式給你們,統一讓他們找這個人。公司一定會負責到底的。」
警方調侃:「恐怕要賠不少錢吧?」
錢還只是小事。唐禮濤笑得禮貌:「也該賠。」
他們繞著水庫走了一段,水庫面積龐大,越往上遊走湊熱鬧的人也漸漸少些。到了封路的盡頭,警察告訴他們,這裡是飛機的落水點。
水面靜和,澹澹生冷光。隔了一層模糊的挽幛悼簾似的霧,僅有的這點光也顯得黯淡。越深處,越有種死氣,好像不是那架飛機自己掉下來的,而是被這吃人的霧氣吞吸入腹。
背後這時有極細微的一聲「咔嚓」,唐禮濤悍然轉過身去,銳利地盯住那個拍攝記者。
「走!」他一隻手扯著賀見真,用衣袖擋了擋賀見真的臉,轉身就走。
記者已經認出了陳希:「陳總!聽說落水的是貴集團董事長的私人飛機,請問是真的嗎?您今天到這裡來是為什麼呢?您方便接受採訪嗎?」
陳希是董秘,日常接待投資者和媒體的機會非常多,被認出來是很正常的。警察走過去攔記者,卻擋不住相機密如彈雨的拍攝,賀見真在一左一右護送下倉皇逃走。
他們踩過林間一地落葉,腳下噼里啪啦地炸響,忽重忽輕,像踩著一串被點著的炮火。
第5章 就按我的方式來做事
耗在水庫的時間比他們預想的長一些。
陳希懊惱自己不該跟下車,被媒體認了出來:「不知道是哪家的記者,一會兒我去聯繫,看能不能把稿子壓一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