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研究院的會一直開到十二點,午飯賀見真順便就和徐新昌一起吃了。在高管小餐廳里,新任賀總經理真誠地向徐總討教了一些技術上和項目上的問題,兩人當著多位博士高管的面聊得還不錯,雖然徐院長不小心脫口還是喊「小賀」。
「他能到就不錯了,我也不要求他那麼高。」賀見真現在沒辦法在意面子:「我這一身可以吧?不會出錯吧?」
唐禮濤給他整理了一下領帶:「挺好。」
賀見真很不好意思:「你要是忙,沒必要和我去,寧姐和我去也是一樣的。」
他們這是要去見家屬。唐禮濤主動提出來要陪他去:「韋寧只是辦公室主任,只有你們倆不夠正式。公司還是要有一個高管去的。」
他這麼說也有道理。賀見真其實也希望他能去,他沒有把握應付得了家屬,如果碰上吳太太那樣的,情緒激動起來歇斯底里的,他還真的不知道怎麼辦。唐禮濤和領導關係好,和領導家屬也多有私交,有他在,人家也不好做得太難看。
韋寧已經提前聯繫過董事長夫人,梁太太情緒尚算穩定。她由兒子攙扶著迎接了賀見真,友好地和他握手,還對他笑了笑:「賀總。」
「林大姐,對不住,現在才來。」賀見真把準備好的水果遞給她。
梁夫人年紀大了,身體也一直不好,只坐了一會兒就要歇息,大部分時間還是要讓兒子來接待客人。
梁崇正只有一個兒子梁馳,和賀見真同齡,自己在外頭創業,沒進父親的公司。梁崇正如果當真遇難,梁馳就會是第一合法繼承人,到時候,這個年輕人將繼承天青集團26%的股份,成為公司第一大股東。在20天後的股東大會上,他會成為最有話語權的人。
也會是決定賀見真命運的人。
「即使爸爸走了,我也不會進公司的。」梁馳繼承了父親優秀的企業家素質,他創業成功,已經擁有一家業績不俗的科技公司。再加上父親梁崇正多方面的個人投資,梁馳即將繼承的資產和權益將是龐大的,他是有資格不把天青放在眼裡的。
「但是,爸爸相信的人,我肯定會支持。有幫得上的,儘管跟我說,不要客氣。」他表態。
第一大股東這樣通情達理,賀見真懸著的心總算能放一放。
唐禮濤開口:「阿馳,我想先問一下,你爸爸出事之前有沒有不合常理的動作或者談話?」
梁馳與他是熟識,關係親厚,對唐禮濤他很尊敬:「唐叔叔,您這是什麼意思?」
「我老實和你講,警察懷疑墜機不是意外。」唐禮濤也很坦然。
梁馳臉色一下子沉了:「確定嗎?」
「已經查到一些疑點,比如出發地機組的檢修員失蹤了。」
梁馳眉頭深鎖,露出一個沉重的、焦慮的表情。
唐禮濤希望能從他這裡得到一些有用的線索:「你不要著急,慢慢想。」
但梁馳不可能不急:「警方有懷疑的人選嗎?誰要害我爸?」
「還沒有懷疑對象,但如果是謀殺我們一定要討個說法的。這也是為什麼要來問你。」唐禮濤解釋:「比如半年前他在董事會上提出增加『臨時負責人』的公司章程,這就是個不正常的動作。但當時除了董事會成員,我們都不知道有這個事兒。現在想起來,就覺得奇怪了。公司這麼多年也從來沒有有過這種章程。」
「您的意思是,這是他在為自己出事做準備?他預料到有人要害他?」
「即使沒有人要害他,這也是為了未來做準備。」
「什麼意思?」
「阿馳,你爸爸明年就到了可以退休的年紀了。他已經59歲了。」在梁馳怔忪的表情里,唐禮濤說:「這幾年他一直在培養接班人,吳總就是他挑選好的下一任。如果不出意外,明年這個時候,天青就會換董事長了。現在正好是交接的節骨眼兒,他肯定會擔心,這把接力棒能不能順利傳下去。如果有人不希望吳總接任,如果有人打歪心思,想篡位,那麼他不得不防備著,設立臨時繼承人不啻為一條緩衝計策。」
梁馳創業初成,正是意氣風發的時期,他很難體會到父親這種要交接的「危機感」。他知道父親已經到了要隱退的年紀,但他從來沒仔細想過,作為一家年利潤接近10億的大型上市公司的董事長,退休並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
「他在家裡……我沒覺得有任何異常,他每天都回來陪媽媽,這次走之前還和我談了結婚的事情,說要我安排時間兩方家長見一面。我們都挺高興來著,媽媽當時也在……」他回憶。
「他沒和你說過公司的事情?
「很少。我畢業的時候就跟他說,我有自己的職業規劃,所以他也不和我說天青的具體業務或者人事情況。說實在話,唐叔叔,我認識你是因為你和爸爸私下關係好,除了你,公司的高管我也再認不得幾個了。昨天之前,我甚至都沒聽說過見真哥這個人。」
「你媽媽呢?」
「媽媽身體不好,爸爸也不會和她說太多公司的事情讓她操心的。」
梁家沉浸在失去一家之主的痛苦裡,對墜機毫無準備。
這個家原本非常幸福,梁崇正和妻子多年相敬如賓,兒子優秀獨立,未來兒媳婦也已經定好了,是市委副書記家的千金,商政聯合,金玉良緣。可以說這幾乎是範本一樣的家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