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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少祝力有一點說的是對的,子公司這幫管理幹部,簡直是一塌糊塗!
賀見真已經可以預見,只要黃銳一發話,這位楊主席會幹淨利落地賣掉下面的人,把領頭組織罷工的工人扔給警察,就像唐禮濤說的那樣:「你既然和工人們聊過,我想知道,這裡面會不會有趁機搗亂的分子?故意破壞公司正常的生產秩序?」
工會主席謹慎地試探:「您的意思是……」
賀見真罵也罵完了,威風也耍過了,適時作出一副道貌岸然的樣子來:「我們當然是要幫助工人的,但是如果有人趁機搗亂,故意損害公司的名聲和利益,這也是不允許的,你明白我的意思吧楊主席?」
「您是打算怎麼處理呢?」
「如果有,立刻報警。」
「會不會……陣仗太大了?」
「不抓一兩個,就由得他們鬧?黃銳就是太護短,把人都當金疙瘩。明天我肯定要罵他,他對下面的人好,人家還不領情呢!」
祝力立刻默契地搭腔:「楊主席,你要懂得大局,公司的利益才是最重要的。」
工會主席更緊張了,她怕的就是賀見真報警。
一旦報警,把罷工鎮壓下去,那黃銳手裡就沒有牌可以和賀見真談了。
之所以會出鼓吹罷工的主意,就是黃銳打聽出這位從前的行政總監性格軟弱,又是從基層上來的,對工人們很關心。但賀見真到底已經是母公司的總經理,代表的是整個集團,他再關心員工,心裡最緊要的必然是整個集團的名譽和利益。在公司利益和幾個普通工人之間,孰重孰輕他很清楚。黃銳不能還把他當成一個普通的行政總監來分析。
工會主席一時間拿不定主意。報警肯定是不能報的,至少也不是現在報。但不報警她腦袋上就是一頂「不顧大局」的帽子。
「您放心,報警我們一定會的,只是現在報警可能不是好時候,」她決定先拖著時間:「最好是有破壞分子惡意煽動工人的證據,警察才好抓人。要不等會兒我再找和工人們談談,了解清楚情況,然後等黃總回來,向他報備一下,我們再報警?」
賀見真總算稍微滿意:「要你們黃總動作快點兒,明天我不要看到這些人在這兒。」
他們談完從產業園出來的時候,果然產業園門口已經是空蕩蕩的,沒有一地礦泉水瓶和瓜子皮作證,根本看不出有人群聚集過。
工會主席將兩位神仙送上車,車子開出一公里了,祝力才從口袋裡拿出一支錄音筆。賀見真與他相視一笑,多年合作的搭檔果然默契。
「辛苦您了。」賀見真感慨,還是老上司靠譜。
祝力露出欣慰的眼神:「一會兒我找個廣告公司稍微剪輯一下,再拿給工人們聽聽。你就操心黃銳就好啦。」
剛才的談話完整地被錄音筆錄了下來。他們要的其實就是工會主席最後的那幾句,只要親耳聽到她承認,黃銳和她有過河拆橋的打算,工人就會明白到底是誰坑了他們,也不會再繼續鬧罷工。
至於報警,賀見真知道工會主席是不會報的。他本來也不是想要讓她報警,不過是為了誘她說出後面那幾句話,再錄下作證。這樣一來,罷工自然而然就會解散,既不需要報警動用公安力量,黃銳又失去了和賀見真談判的籌碼。明天兩人再見面,賀見真就能掌握住主動權。
所以,解決了罷工,賀見真其實已經成功了一半。
在車上,祝力明顯感覺到賀見真眉心有所鬆動,連表情都自然了不少:「我還擔心你拿不住她,這不是挺好的嘛。嘖嘖,總經理已經學會怎麼罵人啦。」他說的是剛剛在辦公室里賀見真罵工會主席。
賀見真也調侃:「您就笑話我吧。我也是班門弄斧,都是您以前老這麼訓我的。」
「我是誇你。」祝力很欣慰:「行政體系就靠你出頭啦,我祝力手底下出來的人,也走到了總經理的位置,我高興吶!」
兩人有著多年的情誼。賀見真進公司的時候就是祝力親手帶著的,這位上司工作作風嚴謹細緻,賀見真在行政系統積累的專業知識、工作習慣、接人待物的方法……很大程度上都是從祝力那裡來的。私底下,祝力一直是個低調內斂的性格,行政比不得研發和市場這些風光衙門,只有低調才能使整個行政體系立得穩。賀見真耳濡目染,今後他在職場上形成外柔內剛的性格也和祝力有很大關係。
毫不誇張地說,在職場上,祝力對他的教導栽培是任何人都比不了的,賀見真今天在職場上百分之七十的收穫來自於祝力。沒有這位老上司,就沒有今天的賀見真。
如今學生走到了老師的前頭。賀見真心懷感恩,也不免鼻酸:「我哪有什麼出息,還要靠您支持呢。」
「不說喪氣的話,」祝力拍拍他的肩膀:「你沒問題的,我相信你。」
第二天上午兩個人去見製造基地的第一負責人、天青集團總經理助理黃銳。
這是賀見真第一見這位梁董事長的「親兒子」。黃銳和他想像中很不一樣,身量高大勻稱,面容英俊,留著上個世紀九十年代天王巨星劉德華的中分頭,再把西裝外套往肩上一搭,確實有香港歌星鼎盛時期的那股味道。他還能寫書法,辦公室的小桌上散著好幾張謄抄的唐詩,又會畫一點國畫,自己畫一幅荔枝公雞圖掛在牆上,寫「大吉大利」四個字,像模像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