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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兒哼哼唧唧地撒嬌,哭了好一會兒才哄好。
賀見真無比愧疚。小丫頭是他領養的,本就沒有血緣關係,所以從來是要什麼給什麼,只怕孩子心裡生出嫌隙。即使平時工作忙,陪的時間不算多,可重要場合他還是會儘量推掉工作到場,就算真的去不了也會提前說一聲,像今天這種情況還從來沒發生過。
他是單身帶孩子,家裡沒有女人,本來就有不足,現在突然「高升」,短期內陪孩子的時間恐怕會更少,對賀彤來說,肯定不是好事。但幸好接下來就是暑假,恐怕她也不樂意他整天在家裡管著她。他會好好和她再道個歉,找個時間和她談談,和她解釋一下發生了什麼事。
反正這個總經理到底當不當得成還不一定呢。退一萬步,真的要當,也是臨時的,短則兩個月,最長也不會超過三個月,等下一任董事會選出來新人了,他就可以恢復從前的生活了。
只要能熬過這一段時間,他會想辦法補償小丫頭,她會理解他的。
麻辣燙涼下來太咸,下不去口。賀見真也沒心思再吃。
飯堂掛著電視屏幕正播放新聞消息,他隱約聽到公司的名字,不經意抬頭去看。畫面恰好切到飛機墜落的片段——
「……記者聯繫警方相關負責人得知,墜機案情仍在調查中,是否是意外暫時還沒有定論。
另據知情者的消息,這次失事的飛機是天青航空科技集團董事長梁崇正的私人飛機。梁崇正本人與公司總經理吳兆光都在機上,兩人目前下落不明。今天早上,天青集團董事會秘書陳希被拍到過水庫現場。
天青集團昨晚已經緊急更換實際負責人。所有員工在今天早上都收到了紅頭文件與內部郵件,明確聘任行政總監賀見真為臨時新任總經理。將中層管理幹部直接提拔到最高負責人的位置,這在企業管理中可以說極為少見。在墜機事故沒有明確說法的情況下,為什麼會如此迅速地更換實際負責人?這位新任總經理能否挑起大梁?恐怕員工、客戶、投資者都需要管理層給出明確的答案……」
賀見真的手機已經在瘋狂地震動。辦公室主任韋寧找他找瘋了——
「賀總,您現在在哪裡?先回辦公室吧。」
賀見真才注意到周圍的人奇怪的目光。他暗叫一聲糟糕,趕緊離開人群往電梯裡躲。
辦公室除了韋寧、陳希,還有品牌部經理和法務部的人,全圍在電視機面前看新聞。
「不是說聯繫了媒體嗎?陳希,怎麼回事?」賀見真怨氣大:「乾脆直接把我內褲扒了得了!」
陳希一臉苦相:「省台、市台和報紙集團都聯繫了,都沒事。這是網絡節目,新媒體都是無賴,從來不按規矩玩兒的,哪裡都管得住。」
「那就放任人家揭老底?那我要你來幹嘛!」
「我現在去聯繫這家媒體。」
賀見真搖頭。他把目光轉向品牌部經理:「品牌部有什麼意見?」
品牌部經理很激動,從昨天晚上開始她就一直力陳見解,可惜這幫老頭子沒一個是理解她的。這時候她終於有機會開口:「網上信息傳播的速度很快,這時候恐怕消息已經傳開了,想要完全撤掉消息花的錢會很多。我認為,應該儘早開新聞發布會,向投資者開誠布公。」 陳希惱火:「發布希麼?憑什麼發布?我們又沒有違法違規!這是企業自己的事,誰管得著?」
「再這樣放任下去,就算沒有,也可能被有心人造謠!」品牌部經理鼓起勇氣迎上去:「您還沒看明白嗎?企業高層鬥爭、權力傾軋、殺人陰謀……這些都是網民最愛看的故事,我們現在就是送上門的素材,自媒體當然不會放過機會添油加醋。這條新聞就是最好的論證,他們就差把陰謀論三個大字打在屏幕上了!要轉變形勢,只有開誠布公,把主動權重新抓回手裡。先說話,先把話說明白,才能不給別人看笑話的機會。」
賀見真冷冷地看著他們倆。
品牌部經理激動地一臉通紅,仍然條理清晰:「賀總,現在網上的玩法不一樣了,黑的也能說成白的。我們沒做虧心事,實在沒必要畏畏縮縮的。大方把事情說出來,該表示哀悼就哀悼,向投資者公布您被聘任的消息,只要態度是誠懇的,投資者不會為難我們的。」
賀見真問:「那要被問起為什麼是我怎麼辦?」
「這是公司董事會投票通過的決定,程序合規,沒人能說什麼。」
「他們現在恐怕連我在哪兒上幼兒園都恨不得扒出來吧。」
「如果接下來侵犯到您的個人隱私了,我們可以挑個合適的媒體,直接起訴。」
「不需要要求他們撤消息嗎?」
「這就要看您的媒體預算有多少了。我向您保證,我現在說的這個方法,是最省錢的。」
天青的公關媒體預算一直不高。這是公司在品牌建設和公關方面一個非常明顯的短板,但也是公司性質決定的。
天青是傳統實業企業,作為一家老牌航空科技企業,長期對標的客戶是專業客戶和特殊客戶,從沒有討好老百姓的機會。這就決定了他們在品牌公關方面的預算不會太高,因為即使公司投放大把的錢出去做營銷廣告,老百姓也不可能買得起飛機。
在預算有限的情況下,一旦出現公關事故,天青就會很吃力。公關是需要錢的,而且需要花大錢。怎麼能夠在省錢的情況下把品牌公關工作做好,不僅考驗品牌部經理的專業能力,還考驗企業負責人的胸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