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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丫頭撒起嬌來:「可我還是想和你一起去玩嘛。」
「十一吧。」賀見真覺得那時候自己應該就能回到正軌了:「你自己選要去哪裡。順便交給你一個光榮的任務,賀彤小同學,把旅遊攻略做好,報個預算給我,我報銷。」
剛好這兩天財務中心要來做上半年的財務分析報告。
厚厚的財報表攤在會議室看得賀見真頭大。他剛從公司會議上下來,和高管談話談得口乾舌燥,連口水都沒來得及喝就被財務總監堵在辦公室。匯報他認真地聽了,但他以前沒看過財報表,也沒有財務經驗,一個個數字放在眼前單獨的能明白,串在一起就是天文經書。
財務總監只好坐在他邊上,一個地方一個地方給他講,小便箋貼了整整一沓。
「西安一個基地應付帳款兩千多萬?」賀見真翻到了後面,看到突出的那一串零。
財務總監揉著眉心,不接話了。
賀見真再往下面看負債率,嚇一跳:「子公司的財務明細報了嗎?負債率70%?」
西安製造基地是天青的下屬子公司,負責一部分零部件的製造生產。
「子公司的財務我們是會監督的,但是不會查得太嚴格。」財務總監委婉地說:「各子公司也有自己的情況,我們不好過分干涉。」
「70%的負債率還不能干涉?他一個製造基地年利潤才多少?」
「賀總……」
「是不是不能說?不要緊,你說。出了事我兜著。」
財務總監露出一個為難的表情,努力組織語言:「我這麼說吧,賀總。西安基地是我們最大的製造基地,規模和產值都不小,所以帳一直都是他們自己管,我們審計也不會一直跟著。從前都是黃總助自己來向梁董事長匯報情況的。財務報告只是走個流程。」
「黃銳?」賀見真知道這個人,這是天青的總經理助理,「他是西安基地的第一負責人?」
財務總監點頭:「是。西安基地一啟用,董事長親自讓他去管的。」未了,他壓低聲音補充了一句,「黃總助一直是跟著梁董事長的,從梁董事長還是副總的時候就做助理了。他一直都是直接對董事長負責,我們真的不好管。」
賀見真明白了。黃銳是梁崇正的人。這才是真正的遺老孤臣。
「那西安這本爛帳就一直放在這裡,沒人管過?」事關公司的財務,賀見真不得不多問。
財務總監唯唯諾諾:「其實董事長這兩年是有發現問題的,他也叫我們悄悄盯一盯。但是……後續也沒有交代怎麼辦,所以我們不好把控要管到什麼程度……再說,那是董事長親自任命他做第一負責人,就算他有什麼不是,也輪不到我們來打報告……」
一來黃銳是總助,她只是財務總監,作為下級,她越級反應上級的錯誤本來風險就大,黃銳又是董事長親手提拔的人,她打小報告很容易得罪黃銳。姓黃的要是下台了還好說,萬一沒被搞掉,那她以後在職場上處境會很難。再者,董事長自己任命的人出了經濟問題,那就是打董事長的臉,她就是吃熊心豹子膽也不敢去扇董事長的巴掌。所以即使真的有問題,她也只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你就跟我說,你這裡知道的,大概是個什麼數?」賀見真問。
財務總監顫顫巍巍給他比了個手指,一聲不敢吱。
賀見真駭然。這還只是個總助,都算不上高管,就已經能貪到這個地步了嗎?
而且還只是明面上能看出來的大概數字,這要是具體查,得多大的一個漏洞?
難怪財務總監不願意趟渾水。梁崇正自己可能都不確定應該怎麼處理。他未必不知道自己一手帶起來的心腹出現了經濟問題,但正因為是自己帶出來的才棘手。罰得重了,人家覺得你這個老上司不講人情,兢兢業業跟你十幾年,你說翻臉就翻臉了,誰以後敢給你賣命?罰得輕了,虧損的是公司。公司也不是做慈善的,讓人這麼貪,影響了經營怎麼辦?
這是在考驗企業家的管理手段。公司做大了,人那麼多,難免會有不乾淨的,這些人很可能是公司元老、功臣或者是技術佼佼者,還有的可能對公司有過重大的貢獻。動這些人,是牽一髮而動全身的,短時間也很難找到替代者。所以,怎麼處理這些人,是一個管理難題。
賀見真還面對一個問題。
黃銳是梁崇正的人,如果由賀見真來動手處理,人家怎麼看他這個新任總經理?梁董事長金口玉言給了你今天的地位和權力,你轉頭把人家的人鏟了,過河拆橋啊?有你這樣做事情的嗎?賀見真才上任不到一個星期,屁股都沒坐熱,就算新官要立威,也不能第一個拿前任董事長的人直接開刀。對他自己的名聲也不好。
但帳麵攤在這裡,作為總經理賀見真不能視而不見——
「你要帶著人去一趟西安,把帳找到,明細、具體損失了多少、證據都要有。」
財務總監心有戚戚:「這樣大張旗鼓會不會不太好?」
「那就不要那麼多人去,你帶著助理就好,但這個事情你要親自去,」賀見真嘆氣:「我也再想想,可能還要找幾位高管商量一下怎麼處理。不能放著這麼大一個漏洞讓公司繼續虧損。」
「您是想……」財務總監想探一探他的口風。
賀見真搖頭:「我不想鬧大。這件事就算要處理,要悄悄的,而且不能現在處理,恐怕要慢慢地來。所以你也不要著急,一點一點查。拿到的帳目記得保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