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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人總是有一種可以把人名強行改成日本稱呼的本事。
「我不喝。」金髮青年嘲弄著社長,姿態卻相當隨性,眼角的餘光追隨者電影主角的一舉一動,「我怕我喝了,第二天就在別人的床上醒過來,雙腿打開,然後被人拍下照片或者某種視頻,你不是一直想上我嗎?」
他的坐姿不變,猛地把臉湊近了今村社長,硬是逼迫得人停止呼吸。
法國人的顏值衝擊到人的靈魂,盛世美顏也不過如此。
「我不會讓你上的,死肥豬。」
「……!」
今村社長的臉色抽搐。
見識過法國人的直白,聽一次還是被嚇到一次,完全與本國國情不符。
換做是一個人,今村社長早就發怒了,哪裡容許一個小模特這麼詆毀自己。可惜面對蘭波,他恨不得舉槍投降,越被罵越興奮,吶吶地說道:「我沒有這個想法——好吧,我想過一兩次,但是蘭波君不同意,我也不可能強迫你啊。」
今村社長假裝幽默地說道:「蘭波君,你的日語髒話學得太好了吧。」
留在日本兩年,編造了來歷,迅速融入二十一世紀的阿蒂爾·蘭波輕哼一聲,最先學會的永遠是壞小子喜歡的東西。他嫌棄對方的油膩,要不是對方還有一絲自知之明,想學習什麼紳士風度追求他,他早就跑路了。
「這個明星——」阿蒂爾·蘭波想了想,「你有辦法讓我見到他嗎?」
今村社長愣住,指了指電影屏幕,「萊昂納多?」
阿蒂爾·蘭波點頭,眼中笑意濃烈。
今村社長差點就沉迷美色,忘記自己幾斤幾兩了,不得不說,眼前金髮法國人居然和年輕時候喜愛演叛逆少年的萊昂納多有許些神似之處,同樣具有強烈的個人魅力。
今村社長:「恕我無能為力。」
阿蒂爾·蘭波分分鐘冷下臉,不再看他,「哦。」
今村社長不甘心,難得聽見對方提要求,「你為什麼想見他?」
阿蒂爾·蘭波隨口:「我是他的粉絲。」
今村社長算了算自己的人脈關係,咬牙保證道:「雖然無法私底下單獨見面,但是我可以帶你去看他的真人,拿一個簽名還是沒有問題的。」
阿蒂爾·蘭波興趣淡淡:「不用,這家私人電影院看電影不錯。」
今村社長爽快道:「我把會員卡給你。」
阿蒂爾·蘭波沉浸入電影的世界,不再說話。
他的耳邊屏蔽了模特們嫉妒的聲音,世間的嘈雜,還不如一場紙醉金迷的電影。
晚上的聚會散場了,阿蒂爾·蘭波沒有跟隨離開,用今村社長的會員卡包了一個通宵。他把看電影的房間鎖上門,關掉了所有的燈,手裡拿起了遙控器,躺在了沙發上享受起高科技帶來的便捷生活。
他點播了萊昂納多在1995年拍攝的一部老電影。
——《心之全蝕》。
電影講述的是十九世紀的詩人阿蒂爾·蘭波遇到保羅·魏爾倫的故事。
他的心神隨著萊昂納多的表演而搖曳。
似喜似悲。
假如有人看見,便會發現把頭靠在手臂上趴著的金髮青年像的不是萊昂納多,而是萊昂納多扮演的《心之全蝕》主角,十六歲離家出走,十七歲認識保羅·魏爾倫,十九歲告別了文壇的阿蒂爾·蘭波。
看到電影的結尾對應著故事的開頭,【蘭波】的妹妹來找保羅·魏爾倫銷毀哥哥生前過於下流的詩歌集,並告知了哥哥的死訊。保羅·魏爾倫假裝答應下來,事後撕毀了對方的名片,呆呆地坐在放了一杯苦艾酒的桌子後。
保羅·魏爾倫給自己倒上了一杯苦艾酒,卻出現了幻覺。
活著的【蘭波】坐在他的對面,容貌年輕,宛如十九歲還未離開的時候。
「告訴我你愛我。」
「你知道我很喜歡你。」【蘭波】問他,「你愛我嗎?」
「愛。」
「那就把手放到桌子上。」
【蘭波】在保羅·魏爾倫的困惑和懼怕中說了兩次。
【蘭波】說道:「手心向上。」
保羅·魏爾倫聽從了他的意思,把手緩緩地翻開,眼神憂鬱而哀傷。因為保羅·魏爾倫曾經這麼做過,被【蘭波】用餐廳的水果刀刺傷了手掌心。
可是幻覺里不一樣,沒有重演歷史的這一幕。
【蘭波】手中的水果刀輕輕滑過了保羅·魏爾倫的手掌心,落下了一吻,不再去傷害自己心愛的男人。
吻代替了傷害。
愛代替了刻骨銘心的痛苦。
【蘭波】最後在對他微笑,是幸福的,男人的手指上再也沒有與女人的婚戒。
保羅·魏爾倫沒有哭,眼神在慟哭。
三十七歲的【蘭波】死後,保羅·魏爾倫感到莫大的絕望,每天都夢到了【蘭波】,每天都想到了他們美好的過去,沉醉於【蘭波】的封筆之作《地獄一季》。
電影將十九世紀的事跡改變,加以升華,為這場不為世人接受的愛情增添色彩。
「他的記憶有如太陽照耀著我,永不熄滅。」
——保羅·魏爾倫。
明明虛構了許多的情節……電影外的人冷漠地看著故事,去擦拭臉頰,觸碰到簌簌落下的淚水。
「為什麼我會再為這個人哭泣。」
「我不該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