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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堂問道:「我的朋友有一個弟弟,他想要把對方喜歡的都送到對方面前,認為對方會開心。」
女童篤定地說道:「肯定會開心。」
蘭堂又提出一個前提:「但是他給予多少價值的東西,便會奪走弟弟的多少東西,比如朋友、寵物、已經破舊了的玩具,他不喜歡弟弟與普通人玩在一起。」
女童想到自身,純真的眸子裡也黯淡了下來。
「我的父親也不允許我和其他人交朋友,他總是說,要我和對等家庭的人交朋友。」
歐洲貴族對後代的要求比富商要嚴格很多,他們堅信自身的血脈高貴,而不願去相信靈魂的高貴。
蘭堂引導話題:「那你喜歡那些對等的人嗎?」
「有一些喜歡,有一些不喜歡,很討厭。」女童還沒有長大,勇敢地說出自己的想法,「先生,如果你將來有女兒,請不要把她送去貴族學院,那裡的學生不多,天天攀比家世,討厭鬼相當的多。」
蘭堂啞然,自己註定了不會有女兒。
保羅·魏爾倫偷偷瞥了瞥蘭堂,也想到了這一點,自己和親友在一起,對方就絕後了。
如果蘭堂背棄了諾言,和其他人有了孩子,保羅·魏爾倫肯定不會心慈手軟,刀起刀落,給他們一個痛快,然後以最極端的方式和法國政府決裂。
蘭堂打了個寒顫,疑似畏寒後遺症。
他欠身,不是貴族卻更勝貴族,對女童說道:「很感謝小姐的回答,我有榮幸詢問小姐的名字嗎?」
女童拿捏著從父母、家庭教師身上學來的氣勢,說道:「我是瑪利亞·馮·霍華德。」
話題告一段落。
蘭堂帶著保羅·魏爾倫逛商場,笑著問對方有什麼想法,保羅·魏爾倫的表情不咸不淡。
「你在把我比喻成那些養孩子的貴族?」
「貴族維護的理念是血脈至上,保羅維護的理念是弱肉強食的秩序,裡面都是一個道理——希望他們與自己一樣保護自身,不跌落階級。」
「這不一樣。」
「保羅,當你阻止你哥哥找情人,以自己的喜好去管教兄弟的時候,你就成為了類似的人。」
「親友的意思是想要和我打一架?」
「咳,沒有這個想法,保羅,你用力量去決定別人的生活,對方會心懷怨言的。」
蘭堂拐進了領帶的專賣店,為保羅·魏爾倫挑選了一條配得上對方的領帶,親手系好。
直到身邊沒有導購,保羅·魏爾倫隔了一會兒說道:「哥哥暫且不論,弟弟……他不用上學,跟著我自學課本上的內容,不會碰到這種事情。」
蘭堂第二次聽見「哥哥暫且不論」,嘴角抽了抽。
保羅對強者和弱者是差別待遇。
中也君,你不努力變強,跟你哥哥說話沒有話語權,連我都不能議論保羅的哥哥一句話。
「你弟弟會有朋友,到時候你怎麼辦?」
「殺了。」
「你的弟弟交女朋友怎麼辦?」
「殺了。」
「如果你弟弟的朋友是超越者,女朋友也是超越者,你還會有這種全殺了的想法嗎?」
「需要考驗一下。」
保羅·魏爾倫想到了哥哥的另一個情人——奧斯卡·王爾德。當時他就沒有能下殺手。
「保羅,超越者的數量很少,若是不特意結交,你弟弟不可能碰到他們。」蘭堂強迫自己忘記心累,這些都是自己早年的失敗教育,現在彌補回來還來得及,「你明白我的意思嗎?中也君的朋友範圍被你限定之後,比貴族學院的環境還要狹窄。」
「你如何保證,中也君會喜歡那些人,而不是感到窒息,想要逃離那個圈子?」
「即便是你,你也有看不慣的超越者,可以憑藉叛國者的身份對我的老師愛理不理。」
「你可以逃走,遠離討厭之地,你弟弟怎麼辦?」
「你哥哥——又怎麼辦?」
「以後他都要找超越者的情人,才能保證不被你殺掉?哪怕是厭惡,也要強忍著去接受超越者?」
「這不現實,保羅。」
「你看看——這麼多人的世界,你忍心讓他們只去和全世界僅有的數十個人打交道?」
蘭堂的一番話灌輸之下,保羅·魏爾倫無法再打著「為哥哥、弟弟好」的名義繼續下去。
保羅·魏爾倫去看和平年代下的巴黎,這裡是國外認為的浪漫之都。
一切欣欣向榮。
沒有那種焦慮、恐慌的氣氛。
一句話從保羅·魏爾倫,也就是昔日實驗室里「黑之十二號」的內心緩緩說出:「我可以只需要他們,守護他們,他們為什麼不能……只需要我。」
蘭堂說道:「因為他們的經歷不一樣,最想要的東西也不一樣,他們不是鏡子裡的你。」
蘭堂牽住他的手:「想通這一點,再去見蘭波吧。」
保羅·魏爾倫感覺心裡被粗糙的東西咯到一下。
很不舒服,又不得不思考親友的話。
「親友,你沒有兄弟,所以你說的話沒有依據。」保羅·魏爾倫辯駁對方,蘭堂坦然地說道,「所有與我共同為法蘭西流過血的人,都是我的兄弟。」
保羅·魏爾倫:「……」
愛國主義情懷,嘖,糟糕透頂的東西。
蘭堂親了保羅·魏爾倫的臉頰,保羅·魏爾倫躲開,在巴黎街頭就像是鬧脾氣的小情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