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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卻忌憚他,唯恐他出賣你,非要置他於死地!」
此話一出,滿座皆驚。
若真如倩娘所言,王二牛原本打算替張秀文頂罪,一旦他咬死自己是殺人兇手,將罪名全攬在他自己身上,即便官府能推理出真相,懷疑王二牛是受人指使,但尋不到張秀文直接參與此案的證據,也無法定他的罪。
張秀文這便是自作孽。
「你瘋了!」張秀文惱羞成怒,色厲內荏地咆哮,「你這瘋婆娘!爹娘死後,我就不該管你!到頭來竟是你要害我性命!」
馮亭煜看不下去了,用力一拍驚堂木,高喝:「來人,把張秀文拖下去!」
即便到了現在,張秀文也不認為自己做錯了什麼。
被衙役拽下去的時候,他一邊掙扎,一邊口出惡言,說怪就怪在他心軟,為了多收幾兩禮金,沒把倩娘一塊兒殺了。
堂上一眾衙役也都面面相覷,這公堂上審過不少惡人,像張秀文這般喪心病狂的也不是個例,愈發叫人感慨人性涼薄。
倩娘雙手掩面,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痛不欲生。
短短一日,她不僅死了心上人,還親手將自己的兄長送進刑獄,這悲慟幾乎將她壓垮,令她萬念俱灰。
甚至,她心中生出了求死的念頭。
待張秀文被關進大牢,倩娘好不容易止了哭,卻對衛梓怡道:「這位大人,請你們把我也抓起來吧。」
衛梓怡擰起眉,默不作聲,馮亭煜亦面有難色。
倩娘對張秀文的罪行知而不報,更沒有阻止罪案發生,間接導致孫啟潤和王二牛身死,定她有罪,也能說得過去。
衛梓怡背手轉過身去,思量片刻,對馮亭煜搖了搖頭。
馮亭煜鬆了口氣,依言高喝:「倩娘,莫說你非此案主謀,雖知情不報,但那張秀文是你兄長,親親相隱,情有可原,本官斷你無罪。」
「可……」倩娘還欲分辨。
「倩娘。」衛梓怡喚住她,對她道,「人死不能復生,王二牛對你痴心一片,想必不願你經牢獄之苦,你若有心,更應該好好活下去。」
倩娘內心悲苦,垂下頭答應:「大人說得是。」
衙役迅速執行命令,替倩娘鬆綁,馮亭煜則當堂寫下判決書,判倩娘無罪釋放,那張秀文則因謀害孫啟潤、王二牛兩條性命,且不知悔改,而判秋後問斬。
處置好此案,衛梓怡便以行程耽擱為由,欲早早啟程。
儘管馮亭煜盛情挽留,敵不過衛大人心意已決,故而第二日一大早,衛梓怡便租賃一架馬車,領著陸無惜離開郢州。
馬車搖搖晃晃走上官道,陸無惜坐在車廂內清點盤纏,笑對衛梓怡道:「馮大人聽說衛大人喜歡吃街口那家包子鋪的小籠包,大清早就派人去守著,替大人打包了二百個包子呢。」
衛梓怡:「……」
第八十一章
從郢州去禹州,路上還要走十天半個月,衛梓怡不著急趕路,時走時停,累了便尋就近的城鎮落腳休息。
每到一個地方,她會先安排住處,隨後便讓陸無惜在房間裡歇著,自己則要出門去。
若陸無惜問她出去幹什麼,她便答:「出去街上轉轉,問問接下來路怎麼走。」
即便真的是要問路,也可以和陸無惜同行,衛梓怡總不至於將陸無惜當做拖累。可顯然,真正的原因並非如此。
陸無惜知道她有所隱瞞,若換作以往,她會讓天衍宗的人去跟蹤,調查清楚衛梓怡究竟有什麼秘密藏著掖著不與她說。
而現在,她不欲深究衛梓怡的想法。
衛梓怡瞞著她自有瞞著她的理由,若不顧對方意願,強施手段拆穿,不僅拂衛梓怡的顏面,惹其不快,更是會加深芥蒂,將迄今為止她們建立的羈絆蠻橫擊潰。
她和衛梓怡的關係其實是很微妙的,她們無疑都很聰明,卻從某種意義上講,皆不通人情。
將更多的心思放在身外之事上,習慣站在自己的角度思考問題,彼此之間的相處則更加我行我素,難以顧及對方的心情。
衛梓怡如此,陸無惜也是一樣。
行在街頭,衛梓怡四下尋找,連個像樣的商鋪都沒看見。
此地名喚曲陽,和郢州一樣同屬縣級,但縣城破敗,只有一條正街,還坑坑窪窪,沒鋪石板,整個縣城的風貌比京城附近的村鎮都遠遠不及。
餓倒於路邊的乞丐三五成群,路上來往的行人多是老弱病殘,衛梓怡在街上來回晃悠,連一個青壯年的男人都未瞧見。
經過連日以來的趕路,她們已經遠離京城,抵達距離禹州最近的一個城鎮,地段變得偏僻,再往前走全是村落,約莫再有一兩日,就能到達禹州。
禹州這地方不僅氣候不好,而且土壤貧瘠,每逢夏季非旱即澇,乃是出了名的貧窮。
連那駕馬的車夫都說到了曲陽就不再送她們了,因為從曲陽到禹州的這段路特別亂,到處都是地痞流氓。
那些村民堪比悍匪,若有馬車進村,必得被村子裡的攔下來,車子被他們據為己有,馬則殺了吃肉。
臨走時,那車夫百般叮囑,讓二位姑娘路上小心,他實在不理解,這生得花容月貌兩個女子,為何主動到那窮山惡水之地去。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衛梓怡皺著眉說,「禹州再亂,難道沒有王法,沒有天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