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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車夫臉上神情複雜,到底是沒再與衛梓怡爭辯,只道「二位保重」就打馬調轉車頭,匆匆走了。
衛梓怡初時並不理解那位車夫的好意。直至此時,方隱隱約約有些明白了。
她為這縣城的風貌感到驚訝的同時,城中亦不乏莫名的目光來回打量著她,她這顯而易見的外鄉人,與土生土長的曲陽城百姓大相逕庭,格格不入。
這些目光不懷好意,涼颼颼地從身上飄過,充滿審視與忌憚,令衛梓怡感到不適。
將街上地形大致打探清楚,找到明日將行之路,她便往回走。
身後幾個黑影跟著,距離不算遠,可謂明目張胆。
衛梓怡不打算在城中動手,故而沒理會他們,倘使這些人不識好歹,敢在夜裡動手,亦或跟出城外,她不介意給他們一點教訓。
回到客棧,連那客棧老闆看向衛梓怡的目光也都饒有深意,衛梓怡徑直上樓,關門,架上門栓。
「路問得怎麼樣?」陸無惜坐在桌前飲茶,見衛梓怡回來,如話家常地問她。
「問清楚了。」衛梓怡走到桌邊,陸無惜適時遞上一盞茶,這茶葉還是陸無惜從京城帶出來的。
茶水溫涼,恰可入口,她飲下一口清茶,接著說道,「但這縣上氣氛有些古怪,我們不宜在此地久留,明日一早就出城。」
陸無惜深深看她一眼,在衛梓怡覺察前又很快挪開,答應道:「好。」
入夜後,衛梓怡聽見陸無惜又在咳嗽。
這兩日因為天氣不好,環境也差,陸無惜咳嗽越發頻繁,即便她起來替陸無惜按揉穴位,勉強能壓住一會兒,可到底治標不治本。
隨著所到之處越發貧瘠,放眼望去,全是光禿禿的矮坡,連座山都沒有,衛梓怡開始擔心她們帶來的藥材是否夠用。
及至深夜,走廊上傳來時輕時重的腳步聲,客棧掌柜挨家挨戶敲門,說來送夜宵,同時提醒過路的旅客關好門窗。
衛梓怡擰著眉,心生疑惑。
來往曲陽縣城的商客很少,這地方夜裡都不實行宵禁,客棧里幾乎不住人,具體哪間屋子有人,掌柜的一清二楚,更沒有必要挨著房門敲。
除非,現在再外邊敲門的不是店掌柜。
不一會兒,敲門聲響起,衛梓怡朝陸無惜做了個噤聲的手勢,讓她不要應門。
陸無惜聽話,抿緊嘴唇不出聲,敲門聲持續了一會兒,然後消失,腳步聲漸漸遠去。
便在這時,陸無惜沒忍住,又嗆咳起來,那正要離開的人又折返回來,更加用力地敲門:「客官!客官你們在裡邊兒吧?!」
隨後,屋門處傳來異響,衛梓怡翻身坐起,眼底泛著寒光。
門外的人正嘗試用匕首撬開門栓。
衛梓怡朝陸無惜使了個眼色,讓她暫時躲在床上,自己則抓起枕頭底下的佩刀,輕手輕腳地下了床。
咚的一聲,門栓落地,幾道黑影推門就往裡闖。
衛梓怡突然出刀,快若閃電,用刀鞘將當先兩個人敲暈,隨後抵住最後一人喉嚨,逼得他往後退。
其人險些撞上刀口,嚇得魂飛魄散。
「幹什麼的?」衛梓怡冷眼瞧著他,他們果然不是客棧的人,而是今天白日裡,在後邊兒跟蹤她的幾個地痞。
那人不料這女子還會武功,一身殺氣不似作假,他噗通一聲跪下,磕頭求饒,說自己只是一個小偷,讓衛梓怡放過他。
「賊?」衛梓怡勾著唇角露出冷笑,「我看你不是一般的賊,而是採花賊!」
見她們兩個女子從外鄉來,人生地不熟,就打起了歪心思,以為他們人多就可為所欲為。
衛梓怡最痛恨就是這種渣滓,他們不知道禍害了多少良家女子,膽子大到這種程度,鬧出這麼大的動靜,那客棧掌柜還不出來阻止,可見其人態度如何。
皇權所在之地,居然有人如此目無王法,真是豈有此理!
衛梓怡抽刀出鞘,手起刀落,慘叫聲霎時響徹寰宇。
她沒取這幾人性命,但把他們最寶貝的東西一刀切了,她手裡的刀,可比宮裡負責淨身的太監快得多。
濃郁的血腥味充斥著整個客棧,樓下響起急促的腳步聲,掌柜的聽見動靜,欲上樓來看,這地方她們顯然是住不下去了。
衛梓怡叫上陸無惜,一把提起桌上的包裹,翻窗而走。
等掌柜上樓,就看到客房房門大開,但那三個人卻躺在地上蜷成大蝦,地上全是血。
得益於此地不實行宵禁,衛梓怡二人連夜出城,途中沒有遭到任何阻攔。
途經縣衙的時候,兩人腳步稍頓,衛梓怡扭頭看向縣衙的大門,那門扉破敗,樑上的匾額字跡不清,周圍布著許多蛛網。
白日裡她聽城裡的人說,這曲陽縣已經很多年沒有縣令任職,這窮鄉僻壤極其難以治理,百姓對官府也非常不信任。
以往來曲陽試圖做出一番成績的官員不是沒有,基本上都是鬱鬱而終。
一路上,衛梓怡格外沉默,陸無惜喚她:「衛大人?」
衛梓怡抿起唇,神色陰沉得像一口鍋底。
她出生在京城最富饒的地方,後來家道中落,父母雙亡,她街頭行乞不到一年,又被皇帝撿走。
所以她有生以來二十七年,尚未徹底離開過京城,即便身負皇命去京郊辦案,最遠也只到過郢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