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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亭煜聞言,臉皮微顫,抬手抓了抓後腦勺。
他神態間頗為窘迫,大抵是被陸無惜一語道破了心思。
縱使面上慚愧,心中尷尬萬分,馮亭煜口頭上卻道:「這……衛大人向來嫉惡如仇,郢州百姓皆道衛大人鐵面仁心,此案兇手既歹毒又狡猾,大人斷不會置之不理的。」
鐵面仁心。
陸無惜勾了勾唇,與衛梓怡對視時,眼神中飽含深意,笑得意味深長。
「再說了,衛大人在縣衙住下,下官與大人商討案情也更容易,衛大人,您說是不是?」
這新上任的縣令笑得頗為討好,數說了諸多好處,唯恐衛梓怡拒絕。
衛梓怡淡淡掃了陸無惜一眼,翻轉指尖,趁著馮大人回頭看路,閃電般掐了把陸無惜的掌心。
待其轉身時,她又將手收了回來,面上波瀾不驚地回答:「馮大人所言有理,衛某卻之不恭,便叨擾了。」
馮亭煜大喜,急說:「哪裡哪裡。」
陸無惜背著手,甩了甩手掌,借著廊前燈籠的燭光低頭一看,掌心被掐出兩個月牙形的紅痕,痛得發麻。
這心胸狹隘,睚眥必報的惡女人!
陸無惜嘆了口氣,心道:衛大人必是昨夜被折騰狠了,在報那未能翻身之仇。
她看向衛梓怡,後者從始至終盯著前邊兒的路面,沒給她一個正眼。
仗著有點武功就愛動手動腳,真是小氣。
陸無惜揚了揚唇角,心中腹誹,眼底卻淌出些許笑意。
一想起衛梓怡渾身虛軟,明明已經到了極限,卻仍死咬牙關不肯求饒的倔強模樣,她便沒由來又有幾分心癢。
她興許是有些理解了,活著的樂趣。
如果這段路的最後,陪伴在她身邊的人是衛梓怡。或許,她能找到幾分,屬於自己,這短暫人生的意義。
晚飯過程中,馮亭煜又與衛梓怡討論了一番案情。
關於這梁朝身上種種疑點,衛梓怡將它們掰開了,揉碎了,分析給馮亭煜聽。
馮亭煜聽得連連點頭,捋著鬍子思量半晌,而後又向衛梓怡討教:「如此說來,這梁朝嫌疑最大,會不會就是他下毒殺了孫啟潤?」
衛梓怡端著酒小飲一口,聞言嘆道:「此人縱使謊話連篇,卻也不見得就是他殺人。」
「啊?」馮亭煜更疑惑了,「衛大人此話何解?」
「雖然他不能徹底擺脫嫌疑,但開堂審訊之時他有一句說得在理。」衛梓怡斟酌道。
馮亭煜果然追問:「是哪一句?」
「便是他說他為孫啟潤向賭坊借錢做了擔保,孫啟潤簽下的欠條上也寫了他的名字,有他的畫押,如若孫啟潤死了,那麼傅姜必定會找他的麻煩。」
衛梓怡從碟子裡夾起一片牛肉,嘴裡說著話,那手便像有自己的想法,徑直將這片肉放進陸無惜碗中。
頓時,場面一靜。
陸無惜執著筷,一時間也沒反應過來。
沒等陸無惜吭聲,衛梓怡率先愣住,遂飛快抽回手,低下頭,沒細看陸無惜臉上的表情。
她板著張臉,沉聲道:「多吃點兒肉,就你這身子骨,怕是外邊兒風再大些就把你吹折了。」
似是平平常常的語氣,可若對她了解,仔細一聽,仍能覺出這句話語速比往常稍快,分明是情急之下,故作平常的找補。
陸無惜眼裡藏著笑,話從口中說出來,便不由得帶上幾分隱秘的愉悅:「衛大人教訓的是,多謝大人。」
馮亭煜尚在揣摩衛梓怡方才說的那句話,倒是沒在意這兩個人在他眼皮子底下的交流。
待他想通,便長長哦了一聲,對衛梓怡道:「秋韻失蹤,孫啟潤借的錢沒了,所以讓賭坊去找孫啟潤的父母,令孫氏布莊的掌柜還上這筆錢,的的確確是他的打算。」
衛梓怡回過神,不再理會陸無惜,敷衍地點了點頭:「對。」
馮亭煜端起酒盞敬衛梓怡一杯,隨即又陷入思考:「可是,梁朝何故撒謊?他故意隱瞞自己認識秋韻,還不承認去過迎春樓,到底是為什麼呢?」
衛梓怡的注意從陸無惜身上撇開,順著馮亭煜這句話道:「他越是不承認自己和秋韻有什麼聯繫,則越說明此事不簡單。」
陸無惜將衛梓怡夾給她的牛肉小口小口咽下,聞言插了句話:「所以,那秋韻的失蹤,便很有可能與此人有關。」
「不錯。」衛梓怡點頭。
「那迎春樓的老鴇雖說瞧見了二月初五晚上有可疑之人,但並未提供實證,故而真相究竟如何,或許需得到那迎春樓上去看一看,方能找到答案。」
馮亭煜聞言,面露驚訝之色:「衛大人要親自去迎春樓查案麼?」
郢州的迎春樓同京城的曲坊琴樓可是大大不同,乃是男人閒來消遣,聲色犬馬之所。
衛梓怡反問:「怎麼?這園子馮大人可以去,衛某便不可?」
馮亭煜擦了擦臉上的汗,尷尬地應道:「並無不可。」
「此事就這麼定了。」
衛梓怡拍板,瞥了陸無惜一眼,才接著說道,「況且,衛某也想瞧瞧看,這令人醉生夢死的迎春樓,到底是個什麼樣子,與京城的各大曲坊琴樓相比,是否多出幾分新意。」
陸無惜長睫微垂,似是沒有聽見。
飯後,衛梓怡和陸無惜一塊兒回房,她們的房間挨著,只隔了一面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