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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博覽群書,也略懂醫理,這方子雖缺了一角,但餘下部分尚能看清。
該方用藥有止咳潤肺,補益肺氣之效,但劑量遠遠高於正常標準,用藥到了如此程度,想必已病入膏肓。
繼續服藥與其說是治病,倒不如說是續命。
她忽然想起那日被縛雙手困於床頭,陸無惜俯身時她聞到的異香,原來便是藥香。
衛梓怡掃了眼恢復平靜的水面,冷哼一聲。
陸無惜身患極重的肺症還敢冬日跳湖,可見從她手中逃走時也非真的從容。
「若不早早將這女人擒住,她什麼時候病死了也未可知。」衛梓怡唇角微翹,眼中笑意涼薄。
她還沒玩夠,若真如此,就太可惜了。
第十一章
陸無惜從水下密道逃走之後,內衛府眾便將茶舍里里外外搜了個底朝天,卻正如衛梓怡所料,除了那一紙殘缺的藥方,他們的人馬一無所獲。
此次郢州之行,從吳慶被殺到周儀之死,全在陸無惜掌控之中,內衛府人馬就像一群被人牽了繩子拉到大街上跳跳雜耍的猴,貽笑大方。
衛梓怡接任內衛府副指揮使一職以來,還從未受過如此奇恥大辱。
她率領的一眾兵馬無功而返,還沒踏進縣衙大門,便聽院內傳來譏笑之聲:「衛大人這是在哪條陰溝里翻了船,怎麼落得這般狼狽?」
「你少說風涼話!」衛梓怡尚未開口,魏辛便忍不住站了出來,憤聲說道。
衛梓怡抬手制止魏辛,不論如何,俞秦武是名正言順的副指揮使,官居從三品,魏辛出言不遜,以下犯上,會讓對方拿捏把柄。
「俞副指揮使,有時間在這裡耍嘴皮子……」她掀了掀眼皮,輕蔑地掃了俞秦武一眼,「倒不如說說看,這郢州城的案子,您辦了幾件?」
俞秦武臉上冷笑一僵,隨即沉下臉來,幾要將衛梓怡生吞活剝。
郢州連發數起命案,皆由衛梓怡偵破,雖然犯案兇手尚未緝拿歸案,但要論功績,他俞秦武比衛梓怡卻是遠遠不及。
他緩緩收起笑容,與衛梓怡遙遙對峙:「區區一介小輩,竟敢如此目中無人!」
話音未落,卻聽得鋥一聲輕響,一道人影瞬間欺近,只一剎那,衛梓怡那張冷厲的臉龐便在俞秦武的瞳孔之中放大。
不料衛梓怡敢當眾動手,俞秦武一時不察,竟被刀鞘抵住喉嚨。
迎面一股大力推著他後退,後背咚的一聲撞在牆上。
衛梓怡鋼刀出鞘半寸,刃口泛著冷銳的寒光。
「你要殺我?!」俞秦武驚怒交加,聲音驀地拔高,近乎失態。
可他與衛梓怡四目相對,只瞥見一雙幽寂的眼瞳,那眼神冷酷肅殺,沒有一絲波瀾。
一股無法言說的恐懼從他心底滋生出來,令他確信,衛梓怡真的敢動手殺人。
她就是一個不顧後果,不講原則的瘋女人。
「俞大人,這是最後一次,好好珍惜活命的機會,別再試圖激怒我。」
衛梓怡的嗓音很冷,比那將要結冰的湖水還更冷幾分,「否則,你會後悔。」
說完,她放下刀,率眾走進縣衙。
俞秦武雙手捂著喉嚨,心有餘悸地激烈喘息。
衛梓怡沒走多遠,突然停下腳步,俞秦武下意識繃緊背脊,驚懼警惕地提防著她。
卻聽衛梓怡背對他說:「陸無惜目的達到,不會在郢州久留,若半個月內尋不到她的下落,你我繼續調查已是無用之功,冬至日前返京復命吧。」
隨後,那背影便繼續遠去,消失於迴廊之後。
俞秦武渾身發冷,五指按壓處尚余刀割般的刺痛。
他垂下頭,瞥見指尖一抹殷紅血跡,不由咬牙,低聲怒罵:「瘋子!」
忙忙碌碌又是半個月,天衍宗的人馬銷聲匿跡,內衛府在郢州掘地三尺也未能尋到有價值的線索。
俞秦武在衛梓怡那兒受了氣,不得發作,便折騰他手下的人。
這幾日來,縣衙裡邊兒氣氛沉重,內衛府眾大氣都不敢喘,整天在外奔波,尋找陸無惜的下落,卻始終無果。
「大人,新上任的縣令明日便該到了。」魏辛端來一碗熱湯,放在衛梓怡手邊。
衛梓怡手中案卷再翻過一頁,掃了眼熱氣騰騰的羹湯,忽而眉頭一皺,自發間拔下銀簪,沒入湯中試探。
只一眨眼,黑氣順著簪腳往上爬。
「怎會有毒!」魏辛臉色大變。
霎時間遍體生寒,她噗通一聲雙膝跪地,惶急道:「屬下該死!」
這湯是她親手端過來的,毒性之烈,她竟未曾發覺,若衛梓怡飲下這湯羹,她必然難辭其咎。
「不關你的事。」衛梓怡面色平靜地放下銀簪,吩咐她,「去查,這湯除你之外,還經過何人之手。」
周儀在郢州任縣令十六年,行賄受賄,貪贓枉法,手上疑案錯案幾能堆成一座小山。
待其入獄之後,她派人去抄家,竟從周儀床底下搜出兩箱沉甸甸的金條。
儘管沒有抓到陸無惜,但查辦了周儀這個大貪官,她也不算無功而返。
等交接過後,她就該回京復命了。
她手裡還有一張收受薛忠程賄賂的名錄,此次回京,還有一場惡戰,就看順著這條線,有多少人將受牽連。
所以,必然有人不願見她安然回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