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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遂搖了搖頭:「聖意難測,你我皆是帝王刀槍,只需服從命令,其餘不當多問。」
「大人教訓的是。」魏辛朝衛梓怡躬身,「桌上的蓮子羹是屬下守著煲的,大人可放心食用。」
言罷,她便輕手輕腳地退出房間。
衛梓怡沉默地端過那碗尚冒著熱氣的湯羹,用勺子攪了攪。
一炷香後,魏辛前來收碗,羹碗見底,她愉快地彎了彎眉毛。
衛梓怡正在桌前寫摺子,她識趣地沒問湯羹是否合其口味,安靜地收拾了桌子,見衛梓怡擱筆,便道:「指揮使大人讓您去一趟。」
「知道了。」衛梓怡應,撐著桌案起身。因傷之故,她步子微頓,險些沒能站穩。
魏辛適時上前扶穩她的胳膊,衛梓怡嘆息道:「我沒事,不必如此。」
「大人以前從不嘆氣。」魏辛長睫垂落,執拗地說,「今日屬下卻已聽見好幾回了。」
說完,她抬起頭,迎著衛梓怡的目光大膽詢問:「大人可是遇見什麼難事了麼?屬下可能為大人分憂?」
衛梓怡與之對視片刻,魏辛沒有退縮,仍直直凝視著她。
良久,衛梓怡方開口道:「是我自己疏忽大意,幾次三番在與陸無惜的較量中落了下乘,辜負陛下厚望,還牽連了無辜之人,陛下小懲大誡,對我已是寬宏。」
「可那分明不是大人的錯,要怪只能怪天衍宗賊子陰險狡詐!陛下怎麼能對大人用刑?!」魏辛急於維護衛梓怡,口不擇言地辯駁。
「魏辛!」衛梓怡沉聲喚她,待其一怔,她才繼續說道,「魔高一尺,道高一丈,內衛府存在的意義,就是為陛下掃除障礙!」
「失敗便是失敗,沒有任何藉口,也不能推卸責任!你身為內衛,連這個道理都不懂嗎?!」
衛梓怡所言,字字鏗鏘。
魏辛沉默半晌,終低下頭去,誠懇道:「屬下知錯,大人莫要動怒。」
「罷了。」
衛梓怡擺手示意魏辛退下,而後獨自離開房間,赴指揮使之邀。
內衛府指揮使季明辰,乃是當今天子登基前就侍奉在側的暗衛都統,為帝王效忠三十餘年。
其名號響徹京城,文武百官聞風色變,即便朝堂上一人之下的宰相都要敬讓三分。
季明辰的房間屋門開著,燭火未滅,正等衛梓怡來。
衛梓怡行至階前,抬手輕叩門扉,待屋內傳來應其入內的聲響,她便邁步進屋。
屋中備了酒水,季明辰盤膝坐於桌前,案上擺了幾個小菜。
此人模樣生得尋常,若沒入人群中,轉眼便瞧不見影蹤,如非熟識之人,絕難將其與聲名大噪的季明辰三個字聯繫起來。
衛梓怡於桌前駐足,朝那案後指揮使抱拳:「衛梓怡拜見指揮使大人。」
「你我不必拘禮,坐吧,陪我說說話。」桌案後的男人朝她揚了揚下巴,示意她入座。
季明辰雖已年過半百,卻精神矍鑠,一雙眼睛幽深若海,便是衛梓怡在其手下辦案多年,也看不懂他眼底藏的東西。
衛梓怡依言在桌案對面空餘的軟墊坐下,主動開口:「指揮使大人尋卑職來,是有何事吩咐?」
被喚指揮使的男人卻是不答反問:「你傷勢如何?」
「區區二十杖,還不至於下不來床。」衛梓怡如實回答。
「自你升任副指揮使以來,我二人已許久未像這樣坐下閒聊了。」
季明辰神色感慨,「如今,你也不管我叫師父,開口閉口都是指揮使,到底是與為師生分了。」
衛梓怡垂下眼:「當初師父向陛下舉薦弟子任副指揮使,已惹一身閒話,如今更該注意避嫌才是。」
季明辰親自斟滿一杯酒遞給衛梓怡,聞言笑道:「副指揮使之位,自是能者居之,為師向陛下舉薦你,是因為你有才能。」
衛梓怡雙手接過酒盞,聽得季明辰繼續說:「為師行得端,坐得正,又怎會忌憚旁人猜忌?倒不想,你竟也在意他人言語。」
「是師父告誡弟子,京中水混,需處處小心。」衛梓怡低著頭,閉眼嘆息,「此次前去郢州,又叫弟子領教了一番什麼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聽得衛梓怡此言,季明辰驀地笑出聲:「到底是有能讓你也栽跟頭的高手啊,你能意識到這一點,也算不虛此行。」
言罷,他好奇地問道:「那天衍宗的陸無惜,當真這般厲害?」
「此女心智近妖,布局總能快人一步,即便當面交手,其武功也不在我之下。」
衛梓怡蜷起五指,握緊酒盞,驀地睜眼,「自弟子為朝廷效力以來,頭一次遇上這樣的對手。」
她看向季明辰,懇請道:「調查天衍宗的任務,弟子還會繼續跟進,我必要親手將陸無惜擒住,看看她浮華的外表下,裝的是一副怎樣的黑心腸!」
季明辰與她對視須臾,神色和藹地笑了笑。
「如此,為師手中倒有一個案子適合你。」
遂從袖中取出一個信封推到衛梓怡跟前,對她說,「吏部尚書鄭袁問昨日在家中設宴,留宿不少賓客,今晨卻在後院井中發現一具女屍。」
「屍體打撈起來,手心裡還死死抓著一個物件兒。」
季明辰將信封打開,翠綠色的玉環落入掌中,是一枚平安扣。
如是尋常平安扣倒也罷了,可這枚平安扣,兩面皆刻有葫蘆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