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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名內衛一擁而上,從衛梓怡手中奪去佩刀,此外倒不敢再有冒犯的舉動,迅速後退到安全距離,謹防衛梓怡暴起發難。
衛梓怡沉默著,並未激烈地反抗。
不論她是否願意相信,從鄭府婢女香悅的屍體被發現那日開始,一系列案件相互交織,種種跡象和線索都指向背後同一雙黑手,而今,終於證實了她內心的猜測。
龍椅上的天子一直對她心懷芥蒂,並非除夕之夜才突然升起疑心。
相反,從季明辰主動邀請她調查香悅墜井一案開始,她所經歷的一切,都是朝廷步步為營的陷阱。
香悅留下的那個匣子裡,除了帳本,還有兩封信。
那兩封信,一封是田玉衡寫給鄭子昀的,另一封沒有署名,但都提及了一個至關重要的人:都源。
十八年前,衛銘川率領的鎮北軍遭敵軍埋伏全軍覆沒時擔任敵軍副將與衛銘川交手的,正是這個都源。
有些答案呼之欲出。
帝王或許曾一時惋惜她的才能和資質,也一再試探她的忠誠,但她尋根問底不願妥協的姿態,最終徹底激起了聖人的殺心。
這也反面印證了,十數年前那件往事,與朝廷脫不了干係。
在眾多內衛監視之下,衛梓怡昂首挺胸地走出鄭府,走進晦暗幽深的夜色。
皇宮燈火通明,殿宇依然金碧輝煌,每一處宮門都有侍衛看守。
衛梓怡穿過重重封鎖,足底在光滑的大理石上有節奏地敲擊著,發出篤篤篤的清脆聲響。
皇帝在御書房等著,神色如常地批閱奏章。
領事的德公公邁步進屋,俯身於桌前稟報:「陛下,俞大人已將衛梓怡帶到。」
筆尖微頓,墨跡洇了開來。
若無其事地批下一個字形醜陋的「准」字,皇帝合上奏章,沉聲道:「帶上來。」
不一會兒,俞秦武和衛梓怡一前一後進入御書房,俞秦武雙膝跪地,向皇帝道了萬安。
德公公在旁看著,見衛梓怡挺直腰杆兒站著,沒有要下跪的意思,德公公提醒她:「衛大人,見到陛下,還不行禮?」
衛梓怡依然不跪,只朝聖人拱了拱手:「臣衛梓怡,見過陛下。」
德公公大驚:「衛大人……」
話未說完,皇帝抬手制止,遂問衛梓怡:「你可知今日朕找你來,是為何事?」
「陛下為天子,天子之意等同天機,豈是吾等凡人膽敢貿然揣測的?」
衛梓怡口中說著阿諛奉承的話,可態度卻咄咄逼人,絲毫沒有虛心悔過的意思。
皇帝眉頭越皺越緊,臉色也越來越沉。
「衛梓怡。」他指名道姓,語氣中不乏警告之意,「你莫不是忘了,是誰救你性命,給你吃穿,讓你獲得如今的榮譽?」
他敲著桌上的奏章,極力克制慍怒:「朕是一國之君,能讓你擁有權力,享盡榮華,也可以一句話叫你身敗名裂,一無所有,即便如此,你也要跟朕作對嗎?!」
「朕向來惜才,也在你身上投入了諸多心血,可若你不能全心全意為朕效忠,那你的才華便一文不值,朕可以立馬殺了你!」
君王拍案,喝令衛梓怡識時務。
「事到如今,陛下說這些有什麼意義?」衛梓怡神色漠然,諷刺地說道,「就算我指天發誓,難道陛下就能信我?」
「如是十八年前,有人通敵,害我父親戰死於北疆之事與陛下當真毫無關聯,陛下何須懼怕我往下深究?!」
數度彼此試探,衛梓怡終於當面把話說開。
「我只想要一個真相,當初我父親因何而死?!泄露軍機要務的人究竟是誰?!鄭子昀、田玉衡,他們和都源,到底是什麼關係?!失竊的硯台下落何處,陛下又為什麼殺人滅口?!」
每問出一個問題,她便上前一步,德公公嚇得面色急變,高呼護駕。
數名侍衛衝進御書房,在衛梓怡和帝王之間架起一道人牆,明晃晃的刀槍齊齊指著衛梓怡,如是衛梓怡膽敢妄動,他們就會毫不猶豫將她當場格殺。
隨著衛梓怡一句句逼問,皇帝的迫於她的氣勢步步後退的同時,臉色也越來越難看。
當「硯台」這兩個字從衛梓怡口中道出,皇帝徹底動了殺心。
「放肆!」怒喝聲打斷衛梓怡的質詢,皇帝橫眉豎目,「你以為這是什麼地方?!來人!把她擒下!」
眾御前侍衛將要動手,俞秦武率先抽刀,衛梓怡已做好拼死反抗的準備,今日即便死路一條,她也要多拉兩個墊背。
便在這時,屋外忽然傳來一聲唱喝:「皇后駕到!」
皇帝倏地握緊雙拳,瞪眼望向屋外。
未經皇帝准允,一身華服的大乾皇后在兩名宮女的跟隨下步入御書房,在衛梓怡身後站定。
其人發梢簪著一支鏤空的金鳳凰,鳳眼蛾眉,眼尾倒懸,兩鬢青絲垂於肩前,氣質端莊,舉手投足之間,雍容華貴,儀態萬千。
衛梓怡身為帝王刀劍,自然認識這位後宮之主。
大乾皇后是前朝宰相之女,當今皇帝登基後,宰相便告老還鄉。
皇后平日鮮少插手前朝要務,就連年節時分的宮宴也稱病未與帝王同台,衛梓怡與其只有過幾面之緣,更是從未私下接觸,故而對這皇后算不得十分了解。
但宮人皆知這位皇后非等閒之輩,朝中也不乏皇后的眼線,皇帝對其頗為忌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