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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魏辛迷迷糊糊地追問:「大人方才說了什麼?屬下沒有聽清。」
衛梓怡冷冷一哼,只道「沒什麼」就兀自朝前走去。
村尾立著孤零零兩座相去不遠的低矮瓦舍,正是當初那樁命案的死者及嫌犯,王七和九娘的住處。
這僻靜的村尾一年內死了兩個人,便成了村中百姓避諱的地方,平日裡少有人來。
此時天色已晚,漁關村籠罩著灰濛濛的暮色,像有層迷霧浮於天空,將過往的真相藏於朦朧山景之中。
據說那王七家中還有一位年事已高的老母,自王七死後便臥病於床,如今也不知如何了。
行至小院外,魏辛快步上前叫門,不料院門輕輕一推便打開了。
主屋門前生了不少荒草,可見院子已許久無人打理。
「有人嗎?」魏辛敲了敲半敞的院門,良久未得回應,便推門進去。
矮屋牆瓦脫落,滿壁斑駁,室內陳設早被騰挪一空,空空寂寂,蕭索而荒涼。
這時,忽聽得院外木門吱呀一聲。
二人循聲回頭,便見門前站著一位村婦打扮的女人,主動向她們搭腔:「兩位好像不是咱們漁關村的,你們來這兒找誰?」
衛梓怡與魏辛對視一眼,而後道:「這屋的主人可是九娘?」
得聞「九娘」二字,那婦人眼中閃過一絲異色,很快又恢復正常,向衛梓怡道:「九娘犯了刑獄之災,人早已不在了。」
「刑獄之災?」衛梓怡挑了挑眉,手腕一翻,五指間攥著一塊腰牌,「我二人乃自京城來,當初王七被殺一案尚有重重疑點,本官有幾個問題想問你,請你務必如實回答。」
婦人望著衛梓怡手中腰牌愣了良久,忽然垂眸嘆息:「那王七是民婦亡夫,大人有什麼話,便直接問吧。」
魏辛張開嘴,露出驚訝的表情,可衛梓怡卻好似早有所料,冷靜地開口:「恐怕不是本官想問什麼,而是你想說什麼,想必你已經知道我們的來意。」
如非有事相詢,她何必特地找來這裡。
婦人聽得衛梓怡此言,又是一陣恍惚,眼底神色幾度變幻,最終低眉順眼地回答:「是,民婦聽得京中來人,便知二位大人將尋至此,已在自家院中候了許久。」
說完,她抬起眼來:「只因家中婆母病重,臥床將養,受不得驚擾,何況婆母本也不知內情,還請大人允民婦在此闡明往事經過。」
衛梓怡點頭應她:「你且將你所知如實說來。」
「民婦王周氏,亡夫自幼受婆母寵愛,雖然品性不端,但是性格懦弱,平日裡小偷小摸,言語上調侃兩句也就罷了,即便有色心,也斷無色膽明目張胆招惹九娘。」
魏辛微微蹙眉,聽九娘這番話,與那村中大部分村民提供的證詞有所出入,倒像是因為王七是她的丈夫而有意偏袒。
衛梓怡面無表情,不作評斷,示意婦人繼續往下說。
「郢州城有惡霸喚作吳慶,與民婦小叔王九相熟,聽聞我們漁關村有個如花似玉的寡婦九娘,便來招惹,半夜翻入九娘庭院,欲行不軌之事。」
「吳慶?!」魏辛驚呼失聲。
王周氏卻肯定地點了點頭,抬高聲音,神情激動:「就叫吳慶,民婦不會記錯!」
衛梓怡瞥她一眼,應道:「你接著說。」
便見婦人胸口起伏,努力平復情緒,而後才繼續往下講:「那九娘乃剛烈之女,爭吵間雜碎家中碗碟,適逢我夫進城喝了花酒,歸來時路過院外,聽見屋中動靜,便趁著酒勁前去探問因由,卻因此被吳慶那廝殺死於九娘院中。」
言及悲痛之處,王周氏眼眶泛紅,似又想起那夜血雨腥風。
「你說是吳慶殺死你夫王七。」衛梓怡微眯著眼,語氣嚴厲,「你可有證據?!」
天衍宗之人要暗殺郢州城縣令,這消息傳出來,大街小巷,人心惶惶。
一連數日,縣衙閉門謝客,而衛梓怡從漁關村回到破廟之後就繼續翻閱卷宗,悠哉度日。
相比無所事事的衛梓怡,魏辛則忙得腳不沾地,除了每日關注茶樓和藥鋪中那女子的動向,還要奉衛梓怡之命走訪於大街小巷。
稍微令她寬心的是,幾日下來,茶樓並無異樣動靜,青衣女子依舊保持著隔兩日外出取藥的頻率往返於茶樓與藥鋪之間,好像並未受到外界傳聞的影響。
她將跟蹤的結果如實反饋給衛梓怡,後者不由感到好奇,那女子從藥鋪中取走的藥包里是些什麼藥材,又是用於何人,治療何種病症,為何半月已過仍不見好轉。
如說藥包不過一個幌子,其真實目的是去與線人交接消息,但回回都將地點選在藥鋪,還維持穩定的往來規律,不僅兇險,且多此一舉。
十月十四日傍晚,衛梓怡目送女子回到茶樓,抄起兩臂倚靠於矮牆之下,望著對方遠去的背影陷入深思,卻難以理清頭緒。
第二日,天色灰濛濛的,一早就開始下雪,似乎不是個好兆頭。
縣衙內氣氛沉重,周儀坐於公堂之上,雙手扶著桌案,掌心擒著一把防身的匕首,堂內堂外皆有衙役看護,俞秦武則領著一眾內衛在暗中埋伏。
眾人風聲鶴唳,稍稍一絲風吹草動都令人膽戰心驚。
如此心神緊繃過了一整天,天色將暗,眾衙役捕快睏倦難當,衙門外卻忽然傳來喧囂之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