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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泉琴樓設在城東的明樂坊,位在整個京城最為繁華熱鬧的路段。
此地乃是京中才子佳人最青睞的風月之所,樓中只供清倌,有琴棋書畫四魁,每個月都會舉行大比,姑娘們爭相獻技,以爭奪魁首之位。
月泉琴樓四藝魁首之位競爭激烈,棋魁時常更替人選,書與畫二魁更是每個月都不同。
這琴魁之所以名遍京城,令眾多青年才俊趨之若鶩,乃是因為她來到月泉琴樓後,第一次參加大比便奪得魁首,此後兩年,穩坐琴魁之位,竟無人能與之爭鋒。
所以每次琴魁獻技,月泉琴樓都人滿為患,一席難求。
魏辛早聽過許多街坊傳說,講那琴魁如何美若天仙,風韻萬千,說得人多了,她心裡便也惦記上,十分想親眼目睹這琴魁是否如眾人說的那樣傾國傾城。
今日便藉此機會,邀請為天衍宗煩心的衛大人一塊兒去瞧瞧。
她們踏進明樂坊的十字街,還沒見到琴樓,但街上的人明顯比方才多了一倍。
衛梓怡二人穿過熙熙攘攘的人群,遠遠便瞧見琴樓外排著長隊,距離琴魁登台還有將近半個時辰,琴樓裡面竟然已經沒有空餘的座位了。
這盛況,屬實令魏辛大開眼界。
內衛府查案,接觸到的大多是朝廷命官,達官顯貴,也時常出入風月之所,所以對類似的藝館多多少少有些了解。
可像這長隊排過幾條街外的盛景,還是頭一回見。
衛梓怡領著魏辛來到樓前,仰頭看向月泉琴樓高懸的牌匾,再瞧一眼長得看不見盡頭的候座之人,一時間竟不知如何是好了。
頭一回遇上這種情況,衛梓怡扭頭看向魏辛,語氣平靜:「咱們似乎白跑一趟。」
魏辛尷尬萬分,不知如何回答,紅著臉薅了一把自己的頭髮。
因為她沒提前探聽好消息,衛梓怡答應帶她來琴樓聽曲,可現在她們人在樓前,卻沒辦法進去。
兩人一籌莫展之際,一道爽朗的招呼聲從不遠處傳來:「哎呀,這不是內衛府的衛大人嗎?」
聲音聽著耳熟,衛梓怡和魏辛同時回頭。見那一隻腳已踏上樓前石階的公子哥,正是一個月前曾被衛梓怡扣留審問過的鄭子梁。
「鄭公子?」魏辛兩眼睜大,頗為意外。
「果真是兩位大人。」鄭子梁笑起來,朝衛梓怡意味深長地擠眼睛,「沒想到衛大人竟也會來這等風月之地。」
魏辛乾咳一聲,理直氣壯地回答:「衛大人是來查案的!」
「查案呀?」鄭子梁止了笑,一臉恍然大悟的模樣,「原來如此,可今天月泉琴樓人滿為患,大人這會兒才來,許是有些麻煩。」
他嘴裡說著麻煩,又自顧自地給她們出主意,「先前大人查清香悅的死因,找出兇手,算是有恩於我,不然這樣,你們跟我一塊兒進去?」
魏辛一愣,喜上眉梢,一雙眼睛水汪汪地,可憐兮兮地看向衛梓怡。
衛梓怡沒搭理她,嘴上卻毫不客氣地答應:「那就有勞。」
鄭子梁得了準話,立即招呼她們近前,周圍本本分分排隊的人眼睜睜看著,卻也無可奈何。
魏辛跟在衛梓怡身後,突然小聲說了句:「男人真不是什麼好東西!」
衛梓怡意外揚眉,視線回落,問她:「何出此言?」
「這個鄭二公子口口聲聲說他喜歡香悅,可香悅遇難不過月余,屍骨未寒,他就出入這等場合,豈有此理!」小姑娘說得義憤填膺,為與之許下約定的香悅感到不值。
「呵。」衛梓怡被她逗笑,竟將此話接了過去,「這世上有壞男人,便也有好男人,有好女人,自然也有壞女人,女人若肯心狠,壞起來,也不輸男人。」
她話說得不假,事實上也是在告誡魏辛,為官者,心中萬不可有偏見。
如遇兇案,要對所有嫌犯一視同仁,體壯如牛的男人可能被害,看似弱小的婦孺,也有可能是兇手。
被衛梓怡提點,魏辛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頭,乖順道:「屬下記下了。」
鄭子梁帶她們來到二樓雅室,此地環境清幽,沒有樓下大廳吵鬧,從圍欄處往下看,琴台盡收眼底,的確是視野極好的佳座。
「衛大人,此處風光好吧?」鄭子梁洋洋得意,抄起手來倚靠在欄杆上,「月泉琴樓天字雅室,我可是求了陸宗主好些日子,她才允許我今兒在這兒聽琴。」
衛梓怡眉梢一揚,訝然道:「你說什麼?」
鄭子梁反應過來,驚覺自己得意忘形,臉色一變,忙雙手捂嘴,支支吾吾:「啊……沒,沒什麼,我剛才什麼也沒說。」
魏辛卻站出來拆他的台:「大人,鄭公子剛才說他為了這個雅間去求了天衍宗宗主陸無惜,還求了很多天。」
「呃……」衛梓怡看向鄭子梁。
日前他可是立了字據,又挨了幾大板子,保證自己不會再和天衍宗的人有所接觸了。
後者臉色一青一白,尷尬道:「這,看在我好歹幫了二位一個小忙的份上,大人就不要計較了吧?」
衛梓怡沒吭聲。
鄭子梁被她盯得渾身發毛,萬分後悔今天為什麼要多管閒事,給自己招惹這麼大個麻煩。
就在這時,樓下乍起鬨鬧之聲。
衛梓怡循聲低頭,見一素衣女子攜琴步上琴台,台下歡聲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