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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錯,都說了是我起的。」御久欣然頷首,笑意卻不及眼底,聲音也幽幽地沉下去,「……本不該有的希冀,世人稱之為非望。」
「我那時便覺得,真是讓人看不下去了。」
她說著沉默下去,好半晌才輕輕嘆了口氣,道:「算了,都到現在了,跟你們說個清楚也沒什麼,反正這話你們也帶不出去。」
話里滿是對眼前二人勝券在握的篤定,御久靜靜抬眼,平靜開口道:「半妖第二次問心失敗吐血,是我做的。之後去天外天藥盧給你開的藥,是會使妖性狂暴的藥。」
「多少有點拐彎抹角了,但我離不開這地方,一時也想不出更快的法子。」像是在說些無關緊要的事,御久將商粲和雲端都並不知曉的往事平平吐出,「誰知道小鳳凰比我想像的能忍許多,喝了那些藥之後天天同無瑕仙體待在一塊兒還能不暴走,我就只好再想個法子。」
「正好天外天那時的代掌門也對你似乎有些心思,就很輕易地聽了我的話——」她掃過商粲因錯愕而睜大的眼睛,這副神情似乎給她帶來了些愉悅,聲音都顯得輕快了些,「你這妖性覺醒的時候真是動靜很大,折了天外天好幾個人呢。」
難言的怒氣瞬間湧上心頭,商粲用力握緊了拳,開口時聲音都因怒火而顯得嘶啞:「你這個、瘋子……」
「算不上瘋,半妖,算不上。」御久不以為忤,反而微微一笑,「至少比不上那天的你。」
「……既然說到這裡,我也不妨做個好人,再告訴你一點好事情。」
御久稍眯起眼睛,視線在二人身上轉了個圈,再開口時語氣生涼:「你應該一直覺得,當年是你發狂時傷了雲端吧。」
商粲一驚,腦中下意識回想起當初自己在火海之中剛剛清醒過來時看到的的悽慘情景,她愣愣轉頭去看雲端,卻見身側的人眉頭緊鎖,顯然是心存疑惑。她這才突然想起,雲端是不記得那天的事的,到現在也不知是為何。
被心頭生出的猜想所驚,商粲慢慢轉回頭看向御久,看到她面上顯出一絲涼薄的笑意。
「這話說出來你想必會很開心,」御久淡淡道,「不是你。」
「我那時看在眼裡,你瘋的狠了,天火燒的哪兒都不剩,卷到旁人身上也像是對待草芥蟲豸般毫無半分猶豫。」
她眼神輕飄飄瞟向雲端,見雲端剔透面容上顯出些許困惑,一雙墨玉似的眸子卻眨都不眨地死死盯著自己,整個人都像是泠然冰刃般帶著鋒利的銳意,與當年那個在危機四伏的天火中都不肯拔劍,只執拗地向失去神志的半妖一聲聲喊著師姐的人表現的大相逕庭。
「……可笑。」御久也不知自己這話是在說誰,她輕輕搖了搖頭,重又看向商粲,「你瘋的意識全無,卻連幾乎失去控制的天火都遠遠繞著躲開無瑕仙體,挨都不挨她一下。」
「已經到了那種無可挽回的地步,卻還誰都不肯殺誰……」
商粲看到自現身後一直顯得波瀾不驚的御久面上莫名有戾氣一閃而過,她身後一涼,下意識旋身躲開,自暗處向她襲來的人影撲了個空,也沒有繼續追擊的意思,只轉身靜靜看向她。
「比起你們兩個,我覺得我大約是算不上瘋的。」
遠遠傳來的聲音重又恢復了冷靜,悄無聲息出現的清漣君應聲腳尖輕點飛身落到御久所處的那片荷葉之上,安靜站在她身後。
「當初如果讓清漣君動了手之後再多待些時間就好了。」御久垂下眼帘,看向水中倒影,輕聲嘆道,「可惜你醒的挺是時候,我也沒想到你還有那樣的藥,能將已死之人……救活過來。」
*
真是年輕。
御久端坐在荷葉上,風從背後呼嘯而來,成為她的利刃,讓她無需動作就能接下向她襲來的重重攻勢。
她此次沒打算再放過這兩個人,她們顯然也知道,出手時並未留情。縱然沒再用她鑄的兵刃,但到底是雲中君和粲者,再怎麼樣都不是能輕易對付的對手,如果不是對上她的話,怕是沒別人能應下這兩人幾招的吧。
抬眼時無意間與那雙鎏金似的眸子對上了一眼,明明顏色漂亮的像是滾燙的落日,一瞬間她卻只能感受到仿佛只要她有半分鬆懈就會被割破喉嚨般的寒涼殺意。御久禁不住想笑,對著她的時候倒是很像個半妖的樣子了,對著無瑕仙體卻又是只乖順的小鳥兒,真不知道鳳凰一族是不是都是這副樣子。
這算怎麼回事呢。她一邊應對著源源不絕的攻勢,一邊漫不經心地想,事到如今,她為什麼非得看這種妖和人攜手的戲碼呢。
不該。這不該。
多餘的感情會帶來弱點,而御久擅長捉住人的軟肋。只要佯裝將攻勢集中在雲端身上,商粲就必然會有所動作,而只要小鳳凰有一絲絲的分心就夠了,就足以讓全修仙界最強的修士捉住她的羽翼。
右臂硬吃了風刃一擊,留下的傷口深可見骨,鮮血因動作四散落入清漣湖中,御久刻意用力按在商粲的傷口上,被風捉住的小鳳凰一聲不吭,在自己的傷口處迸出赤金色的火焰,在御久掌心灼出一道血肉模糊的傷痕。
啊,她這一下一定很疼。御久想,轉而抬手捉住商粲的脖頸,第一次湊近了去看那雙眼睛,即使在承受著巨大的疼痛也依然顯得流光溢彩,漂亮的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