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嚇得挽韶又是一跳,忙轉過身去,又看到個熟人。
是青嶼的玉山君楚銘也追了上來。
修仙界提起玉山君,向來都是誇獎他性子溫煦文雅,待人處事從無失禮之處,挽韶此時卻看的清楚,他一張溫潤如玉面容上滿是躁動不安,失魂落魄。
「…………粲者。」
他甚至沒有去向先到一步的雲端打招呼,而是直直走向商粲,聲音乾澀,似是難以發聲。
「我……有私事想同你說。」直到現在,楚銘似乎才注意到雲端和挽韶的存在,他極快地掃過二人,稍稍穩住了聲音,卻仍是死死盯著商粲,「可否借步一談?」
作為對剛暴露了身份的魔修粲者的說話態度,真是太過不合常理了。
商粲的目光投向空中,空空沒有落點,最終閉上雙眼,緩緩頷首。
「好。」
*
情勢越發荒誕了。
商粲默默跟在楚銘身後,來到了距方才所在地不遠處的一片幽靜林中。
雲端和挽韶就留在那裡,挽韶是已經明白了事情現狀,但礙於雲端在場,她也不敢多說什麼,只能幹著急地眼睜睜看著商粲跟楚銘走了。
當時在場的大概只有雲端不明白髮生了什麼事,但她卻還是什麼都沒問,只抱著劍走到一旁,淡淡說了句「一刻鐘」後就不再開口。
這意思大約是給他們一刻鐘的交談時間,至於超過了這個時間會發生什麼……商粲覺得還是不要超過比較好。
倒也還挺善解人意的。商粲胡思亂想著,知道不去刨根問底,真是個很體貼的好孩子。
「宮商道友。」
冷不丁的,一直沉默著的楚銘突然開了口,一字一頓。
「我該這麼稱呼你,還是該喊你粲者?」他轉過身,忽然對商粲慘然一笑,「你真是……很會演,是不是?」
「玉山君謬讚。」商粲溫聲回道,「叫我粲者就好了,那個假名,我自己也不太適應。」
楚銘面上肌肉抽動兩下,像是強忍著什麼情緒般握緊了拳,最終還是破堤般潰然開口,聲音顫抖著,聲聲泣血般悽然。
「你到現在還在跟我演什麼……!」
「難道你要說你看不出來我已經認出你了嗎、商粲!!」
不,她當然看出來了。
可就算是早有察覺,但真到了被他喊出名字的這一瞬間,商粲還是感到腦中空白了一瞬,如同被鋪天蓋地的巨浪兜頭澆下的那種溺水感,讓她有種窒息的錯覺。
怎麼辦呢。怎麼辦呢。
是哪裡暴露了呢。她根本就很不會演。
還好雲端不在這裡。
腦中念頭紛雜,商粲輕輕搖了搖頭,發出一聲嘆息。
「說話啊、商粲,你看著我!」
楚銘鬆開了手中的劍,不顧它鏘鋃一聲滾落在地,幾步衝上前來,在揪住商粲衣襟前一刻遲疑了,最終只是死死握住拳。
「你到底、到底為什麼會變成粲者……會變成碧落黃泉的粲者……!」
商粲從沒見過他這般失態的樣子,目眥欲裂,眼中泛著刺目的紅。
「你既然還活著、那為什麼……」
「……為什麼這麼多年了、你從來沒有告訴過我們……」
他終於落下淚來,分不出是久別重逢的欣喜還是難以置信的震痛,聲音像是拼了命擠出來的一般哽著。
「都說你死了、我們找了你好久都沒找到,我也就以為你死了、商粲……」
「望月師叔怕雲端憂思太重,讓雲端把你忘了,然後我連你的名字都不敢再提起。」
「……你既然還活著、那到底——」
楚銘似是終於看清了商粲的臉,他幾乎可說是咬牙切齒地向商粲脖頸處伸出手,想要將她這張面具掀掉。
而商粲卻突然發難,將毫無防備的楚銘重重摔倒在地。
她退開幾步,居高臨下地望著楚銘。
「玉山君到底在說什麼胡話。」商粲面色冷淡,眼中一片清明,「我一個字都沒聽懂。」
「我不認識你說的那個人。」
「我是粲者。」
商粲語氣冷冷,強調般的重複道。
「碧落黃泉的粲者。」
她說完就沒有再繼續停留的意思,轉身欲走。被她摔倒在地上的楚銘沉默不語,好半晌後才有了動靜,語氣空空,如囈語般飄忽不定。
「這世上知道雲端是無瑕仙體的人能有幾個。」
「就連我,也是在帶隊來參加天外天論道會前夕、無意間聽到望月師叔和掌門就此事商談,然後才知道的。」
「我被三令五申不能外泄,被告知除了我青嶼仙門長輩外,就只有你知道這件事。」
他呆呆望著枝葉縫隙中的天空,夢囈般說道。
「碧落黃泉的粲者,為什麼不趁機擄走雲端借她修行,而是在她受傷的第一時間去護著她,去給她療傷?」
「我不是傻子,商粲。」
久久沒有回應,久到楚銘以為商粲已經離開了的時候,他終於聽到了淡漠到不近人情的聲音響起。
「我不知道以前有多少人知道無瑕仙體這件事,但如今,不出一日,全修仙界就都會知道了。」
「玉山君有空在這裡說胡話,不如趁早把雲中君帶回青嶼,好好護起來。」
「免得像碧落黃泉的粲者這般的小人,改變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