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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御久的死,商粲並不覺得有多悲慟,頂多只算是有些心情複雜罷了。許是因為她是半妖的緣故, 商粲更多是對祭蓮的可惜, 對御久則沒什麼話想說。若不是雲端方才說想去最後同御久說幾句話, 商粲怕是只會放任御久自己斷氣而已。
只是縱然聽從了雲端的請求,但商粲總覺得御久那人實在偏執——這簡直是她認識的所有天外天修士的通病, 如今看來原因十有八九就是上樑不正下樑歪——雖然很體貼地站遠了些沒去刻意聽她們的對話, 但到底難免擔心。而此時被她牽過來的雲端似乎也有些怔忪, 好在在商粲正蹙起眉時就回過了神,微微搖了搖頭,輕聲道:「沒說什麼。她最後說……很羨慕我們。」
雲端說著似有些悵然, 下意識稍稍靠近了商粲。只是身形剛有個靠近的趨勢,就聽得不遠處修士人群中又傳來一陣紛亂喧譁, 隨即是鏘鋃的沉悶碰撞聲, 於是動作一滯。
「閣下這是何意?」
屬於楚銘的凜然肅穆的聲音傳來, 二人轉頭望去, 看到他正一臉嚴肅地用未出鞘的佩劍用力按在一修士手上,那修士手正搭在腰間劍柄上,幾番用力都沒能掙開,如今一臉尷尬困窘。
顯然楚銘是在這修士想要拔劍時眼疾手快止住了他的動作,進而正色道:「設下陷阱欲戕害我等的天外天掌門御久已死,如今閣下又為何還要拔劍?」
眾人齊刷刷地朝被按住的修士看去,那修士面上青白一片,眼神極快地朝商粲的方向瞥一眼,好半晌才一咬牙喊道:「粲、粲者還在那裡,我等豈可掉以輕心!」
他這一嗓子真是振聾發聵,在場的人終於又想起還有這麼檔子事兒來,紛紛又齊刷刷地向商粲轉過頭去。那邊商粲早不聲不響地把清漣湖的天火收了,瞳中的赤金色也安靜熄了,整個人端端立在雲端身旁,擎著副無辜的清潤眉眼回望過去。
儘管剛剛才在湖裡泡了好半天,但脫出桎梏後的商粲早把自己周身烘的乾燥溫暖,只發梢還有些濕氣。如今一眼望去清雋又俊俏,真真是朗朗如日月入懷。若不是方才還遠遠見過這人如用自身手足般調動天火的情景,怕是誰都難將她和傳聞中的那位粲者扯上關係。
沒人知道常年戴著白玉面具的粲者長什麼模樣,在場的修士里卻有人識得商粲這張臉。人群中很快傳來驚疑不定的聲音,顫巍巍道:「商……你是商粲?」
沒暴露身份之前覺得忐忑,真走到了這一步時反而不覺得有多慌張。自知被認出來本就是預料中的事,商粲沒什麼特殊的心情,只是抬眼望去時卻禁不住彎了彎眉眼:「這不是天外天的黃長老嗎。」
在她當年來遊學時便是天外天負責規制弟子禮節的長老震驚地睜大了雙眼,上上下下將她打量了個遍。商粲記得在當年裴琛帶人壓到碧落黃泉門前時這位黃長老也在隊列中,還罵了她兩句,如今想必正在腦中艱難地對著號。他果然很快醒過神來,面上複雜神情交織而過,最終喃喃道:「你、你怎麼……」
商粲卻沒繼續接他的話,因為已經感受到身側一直沉默著的人繃緊了身子。她安撫地揉一揉雲端的掌心,轉頭去看她,旁若無人地溫聲道:「說起來,你剛才是想要抱一下嗎?」
大約是沒預料到她在這種氣氛波雲詭譎的時候會突然提起這事,雲端一怔,抬眼對上周遭不明就裡的探詢視線時禁不住紅了臉,略略側過身子輕聲道:「……回去再說。」
她與御久交手時的幾處細小傷口已經被商粲用療傷術式妥帖地治過一輪止了血,好在出血量並不多,天外天周遭也並不似之前論道會那般正被眾多鬼族緊緊包圍著,還沒到會引起妖潮的地步。只是如今商粲靠的近,似是屬於無瑕仙體的清甜血氣總在商粲鼻間騷動,攪得她有些坐立不安。
好像也不太對。商粲輕呼一口氣,只覺得吐息都是燙的。她心思還算清明,知道這多半是肆意大戰過後的妖血尚未冷靜下去,而雲端又這般毫無防備地在她身邊,害她覺得雲端可愛。
商粲喉嚨不為人知地滾了滾,下意識抬眼去看周遭多少有些礙事了的修士們。那邊楚銘還在義正辭嚴地指摘眾人,說著例如「若不是她們二人出手我們早就被天外天掌門揉圓捏扁了」、「知恩圖報不說,至少不能危機剛過就想著倒打一耙吧」之類的話,挽韶在旁邊魚目混珠地幫腔——怎麼說呢,這花妖從母親的驚鴻一瞥里回過神來還挺快的,一邊三不五時幫著楚銘說話一邊朝商粲這邊使眼色,顯然是在示意她們能溜就趕快溜。
經過方才御久祭蓮那一遭,商粲如今莫名看的很開,只是她也清楚現在場上的事態挺混亂,不是她的身份再攪上一局的好時機。但正當她想著要同雲端如何脫身時,就被人群中莫名義憤填膺的話語止住了思緒:「先不說她是不是粲者——她幹嘛牽雲中君的手!雲中君的道侶不是也來了嗎、人呢!這也能看得下去嗎!」
……話題的方向真是歪的不行,商粲聽得啼笑皆非,還沒完全冷卻下來的腦中卻忽的閃過個肆意妄為的念頭來。
商粲一雙瀲灩的桃花眼輕輕眯了起來,轉頭看向雲端,向她尚且不明就裡的戀人輕緩地眨了眨眼,抬手慢慢撩開雲端的長髮,清雋眉眼間盛著專注的深情。
商粲向來是個膽大妄為的人。
天道在上,在眾多修士的眼前,她吻了雲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