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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僅如此,當地的福祉機構也得到了進一步的完善。
但橫濱畢竟極為特殊,當時的港口黑手黨首領暴戾成性,很多事情絕不可能單憑大道寺的財力就足以盡善盡美。
不過,這都是後話,於當時年幼的大道寺枝里而言,被她釣上來的太宰治是她那段無聊的釣魚生活中最為鮮艷的亮色。
——
雖然太宰治並沒有表達出明確的個人意願,但畢竟他也沒有強硬拒絕,加之義務教育本身就是法律規定。
所以讓他去接受義務教育這件事情已經板上釘釘,在大道寺的推波助瀾之下,已經火速為他安排了本地的中學。
但因為這個時候正好還在放暑假,所以沒過幾天,釣魚人大道寺枝里又一次感覺到了自己的魚竿上傳來了熟悉的重量。
大道寺枝里:……這似曾相識的感覺。
一回生二回熟,這一次釣上小美人魚已經不會讓大道寺枝里有多麼驚訝了。
見太宰治咳嗽幾聲後睜開眼看向自己,大道寺枝里忍不住感慨這大概就是緣分。
「可能你命中注定就是條要被我釣上來的小美人魚吧。」她說。
「哈?」太宰治用一種「你在說什麼鬼話」的眼神看了一眼大道寺枝里。
見太宰治再一次被釣上來之後似乎變得活躍不少,看起來應該一時半會兒沒打算繼續入水,大道寺枝里放心了。
「你冷嗎?」她問濕漉漉的太宰治。
「不冷。」太宰治說完就打了一個噴嚏。
大道寺枝里:……
讓太宰治去房車裡換衣服之後,大道寺枝里盯著重新恢復平靜的水面陷入沉思。
很快思緒亂飛的她就有了一個奇妙的想法。只不過在看到換好衣服打理乾淨後的太宰治時她差點忘了自己原本想說什麼。
「你真好看。」大道寺枝里第一時間誠摯地送上自己直白的讚美。
與此同時,她忽然想,這樣憂鬱美麗的小美人魚。既然是她釣上來的,那她理所當然可以對他做點什麼吧?
被讚美的太宰治不知該怎麼形容自己此刻的心境。
他只覺得稀里糊塗的,很不適應,不知道怎麼拒絕,又其實不是很想拒絕,糾結萬分後最終只能在對方如炬的目光看過來的時候,狼狽地移開雙眼。
在這之前,他像是一個身披著漫無邊際的黑夜,踽踽獨行的流浪人。
明知自己正在慢慢下沉至更深更黑的地底,卻又不由得沉溺其中。
然而這時,有什麼忽然刺激了他原本安寧到近乎死寂的心緒。
起初只覺得不悅,回神後卻瞧見不知何時竟有無數星子懸浮在身周,每一顆都在刺痛著他早已習慣於黑夜的雙眼。
可它們又實在是離他太近了,近到似乎只要他伸出手,就可輕而易舉地摘下星辰。
他被蠱惑了。
可他又不敢伸手直接觸碰,他甚至不敢讓那點亮光真正落到自己的身上。
其實但凡她要是和以前「救」下自己的那些人一樣,講些蒼白虛偽的大道理來勸他不要尋死,他都不至於如此無措。
這位大小姐實在是有些過於莫名其妙了,完全不知道她到底是怎麼想的。
但也正因如此,才頗為有趣。
只是想看看她還想做些什麼而已。
太宰治這麼告訴自己。
誇讚完的大道寺枝里努力找回了自己的思緒,她拍了拍身邊的座位,讓太宰治坐到自己身旁來。
她正了正臉色,一臉躍躍欲試地說:「你識字嗎?我來教你學點基礎吧。」
試問誰小時候不想做一下小老師呢!反正大道寺枝里挺想的,更何況太宰治看起來就應該是個很聽話乖巧還聰慧的好學生嘛!
而且新學期太宰治就要去讀國中了,他之前都沒讀過書,要是跟不上大家就不好了。更何況他看起來那麼靦腆內向還柔弱,可不能被欺負了。
太宰治……太宰治他其實不想同意的。
但是他的腦袋不聽使喚了,在他徹底反應過來之前就已經點完了頭。
大道寺枝里來勁了,她讓人送來書本,一邊關注著釣魚竿的動靜,一邊開始她的教學計劃。
為了能獲得「學生」的充分信任,她還對太宰治說:「我可是年級第一哦。」
但漸漸地她就發現事情沒有她想像的那麼簡單,她的這個「學生」已經不是簡單的聰慧了,甚至……有點聰明過頭。
是還沒教幾天呢,她拿一套卷子出來,太宰治就能輕而易舉做對的程度。
所以很快她就發現自己根本沒什麼好教的了,這讓她不禁有些失落。
不過還好太宰治也沒有到全科都完美的地步,通過一系列的觀察,再後來她發現他的國文和歷史其實沒有特別好。
於是在那之後,大道寺枝里就專注於這方面了。
而她絕不會知道,太宰治根本不是不擅長國文歷史,只是因為聽這些科目的教學時就像在聽故事一樣,又剛好,大道寺枝里的聲音和語氣都很適合講故事。
她手持魚竿,一邊娓娓道來,一邊等待著下一條魚兒上鉤。
心因此慢慢地靜了下來,不知不覺地就完全忘卻了曾經的焦慮煩躁。
而這樣的夏天於太宰治而言,就像一場短暫的夢境,醒了就再也抓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