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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清鬆了口:「行行行,這次就算你贏了,說吧,有什麼要求?」
他想了想,生怕顧染說沒想要,以後再說,又給加了個時間限制:「僅限三天之內,過時不候。」
顧染卻說:「我已經想好了。」
「嗯?」徐清直覺不妙,「什麼事?」
顧染咬了咬下唇,忽然說道:「您跟我們一起去上海好不好?」
徐清一愣:「鬧什麼?你們機票都訂好了,那邊有人接你們。」
「我不是這個意思,」顧染把話說得再明白一些,「我是說,您跟我們一起去國青隊,繼續給我們訓練。」
「……」
徐清沒說話,顧染也不說話,周圍安靜得能聽見草叢裡的蟲鳴。
徐清把頭轉向另一邊:「換一個要求,這個我做不到。」
顧染問:「為什麼?」
「因為我不想去。」
顧染試探著說道:「是因為程指導,所以你才不想去嗎?」
徐清緊鎖眉頭,終於反應過來究竟哪裡不對,於是問道:「程森都跟你說了些什麼?」
顧染思忖片刻,就把程森給賣了:「他說你受傷退役是因為跟他撞在一起,你心存芥蒂,所以才不願意和他共事。」
「……」
黑暗中,徐清沒說話。這裡沒有路燈,顧染接著月光勉強能看得清楚徐清臉上的神情,其實也沒什麼太大變化,就跟平時訓練的時候一樣嚴肅。
過了好一會兒,顧染才聽徐清嗤笑一聲:「你聽他胡說八道,都跟你說了,他說的話一個標點符號也別信。我受傷跟他一點關係也沒有。」
「啊???」
顧染沒反應過來:「不是他和你撞在一起嗎?」
「他是跟我撞在一起了,但這不是我受傷的主要原因。」
這下顧染是徹底懵了,原來徐清受傷還有內情,他的好奇心一下就被勾起來了:「那……是因為什麼?」
他已經不記得自己這是第幾次問徐清這個問題,但徐清從來沒有正面回答過。
這次顧染也沒有指望他能事無巨細的告訴自己,只是想說服他去國青隊做技術指導。
「因為我自己。」徐清身體前傾,雙手交握,手肘放在膝蓋上,眼睛看著前方。
那幾個跑步的人也已經走了,操場上似乎就剩下了他們師徒二人。
「在那之前的世界盃總決賽,我在比賽中被一個韓國隊隊員撞出賽道,當時診斷為急性腰扭傷伴隨腰椎小關節錯位,醫生建議我休息兩個月。」
「三月份還有世界短道速滑錦標賽,我們還有好幾個項目的奧運資格沒有拿滿,奧運資格賽一年就那麼幾個,錯過了世界盃總決賽就得等第二年。我哪裡能休息那麼長時間。」
「世錦賽開賽前三周,我開始帶傷訓練,意外就發生在比賽前幾天,落在冰面上的那一刻,我感覺自己腰部以下都沒了知覺。那一刻我以為自己的下半生就要在輪椅上度過了。」
「我師兄那年28歲,這麼多年也是一身的傷病,本也打算世錦賽為隊裡多爭取幾個奧運資格,然後就退役。」
「就因為我的事情,他特別自責,甚至想要放棄最後一次世錦賽,說是要留下來照顧我。」
說到這裡,徐清竟然還笑了一聲:「你說他傻不傻?」
顧染覺得是有點傻,他既不是醫生又不是護士,留下來也幫不上什麼忙。可是,作為一名老將兼隊長,隨隊參加比賽,他能幫短道速滑隊拿到冬奧會參賽資格。
顧染抬起頭來看向徐清,他想,那才是當時的徐指導最想看到的吧。
「後來呢,他去參加比賽了嗎?」
「去了,」徐清的語氣稍微輕鬆了一些,「我跟他說了,他要是不去參加世錦賽,拿不到冬奧會參賽資格,我以後就不認他這個師兄了。」
「所以……」顧染試探著問道,「其實你心裡並不怪他,對吧?」
「一點也不,我只怪我自己。」徐清換了個姿勢,他身體後仰,又把手肘架在了後面一排的台階上,「萬幸的是我還能站起來。幾個月後,我的身體漸漸康復了。我也嘗試過恢復訓練,但是,因為腰部傷勢嚴重,我甚至沒辦法維持較長時間的站立,更別說訓練和比賽。」
「一開始,我接受不了這個結果,不願退役。那時候我已經離開了國家隊,回到J省。外界都在猜測原因,說我不夠自律,狀態下滑,說我水平有限,巔峰期太短。」
「漸漸地,我也接受了自己沒法再回到賽場這個現實,只能宣布退役。在我的要求下,冬管中心發出的公告只說我是因為傷病,並沒有具體公布原因。」
顧染稍微思考一下就知道,徐清這麼做目的是不想讓公眾給程森太多壓力。
徐清給他的故事收了個尾:「後來,組織上讓我在繼續讀書和安排工作上二選一,我選了後者。幾個月之後,去各市隊挑選隊員,第一眼就選中了你。」
聽了他的講述,尤其是最後這一句,顧染心裡說不出是個什麼滋味,應該是慶幸吧。
「謝謝你,選了我。」
徐清一條胳膊搭上顧染的肩膀:「好了,我滿足了你的好奇心,你是不是也能放我一馬。不管是國青隊還是國家隊,我不想回去是我自己的原因,我還沒有準備好,跟別人無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