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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染身體後仰,手撐在地面上,半眯著眼看他:「你的意思是……」
范比亞笑道:「小染,你能不能幫我實現這個願望?」
顧染並沒有正面回答他的問題,而是問道:「我已經三十歲了,許多運動員在我這個年紀早已經退役,為什麼你認為我能替你實現願望?」
范比亞笑起來非常和藹可親:「我知道你已經三十歲了,最近正在因為傷勢困擾,已經在荷蘭呆了兩個月。又因為韓國隊那個鄭敏禹的事情,深陷輿論壓力……」
顧染對這個深陷輿論壓力有點疑問,因為他在阿姆斯特丹養傷期間遠離網絡,從未打開過任何社交軟體,對於網上這些腥風血雨並不了解,也沒什麼興趣去了解。
范比亞接著說道:「中國隊夏天會去加拿大封閉集訓,這件事你知道嗎?」
顧染搖搖頭:「不知道。」
他確實不知道,平時徐清他們給他打電話都在關心他的傷勢,也沒有替訓練的事情,更沒有催他回去,讓他安心養傷,別操心其他的。
范比亞瞭然的點點頭:「我想,你現在也沒有心情關心這些。不如留在荷蘭,你說過你喜歡這裡。」
「我知道你是學計算機的,冬奧會之後,如果你想退役,從事專業領域的工作,我相信,歐洲有許多學校、研究機構或者知名企業歡迎你的加入。」
聽到這裡顧染總算弄明白范比亞今天來找他的目的。他今年三十歲,退役之後又復出比賽,世錦賽上導致韌帶撕裂,留在荷蘭養了兩個月,至今沒有回國,因為鄭敏禹單方面的碰觸,導致他深陷輿論漩渦,中國短道速滑隊並沒有向他透露過今年夏天的外訓計劃……
基於以上各種信息,范比亞認為自己可以像攻略崔智恩那樣攻略顧染,讓他加入荷蘭國籍,替荷蘭短道速滑隊效力。
顧染沒有答應,也沒有拒絕,而是仰起頭注視著天空飛過去一群不知名的鳥。
范比亞也不催促他,安靜的坐在一旁等著:「沒關係,我可以給你時間考慮。」
顧染笑著搖了搖頭:「不用,我已經有答案了。」
范比亞心下一動,到了這個年紀竟然還有一絲緊張:「說說看。」
顧染轉過頭來,衝著他笑得很純真:「我復出就是為了代表中國隊參加冬奧會,如果他們不肯要我,我會毫不猶豫選擇退役。」
「我這輩子只為中國短道速滑隊效力。」
他將一顆赤誠之心掏出來擺在范比亞的面前,紅得刺眼,也容不下別的。
當年美國隊用名校深造誘惑他,顧染都能做到不為所動。今天范比亞的「請求」聽起來更有誠意,顧染仍舊毫不猶豫的拒絕,足以見得他對自己的祖國一片赤膽忠心。
聽到他那句「我這輩子只為中國短道速滑隊效力」范比亞就知道自己無論說什麼,也說服不了顧染。這位老教練很是果斷的放棄了這個話題,由衷的敬佩他的坦誠與忠心。
兩個人又坐在河邊扯了幾句閒篇,范比亞便告辭離開。
顧染仍舊在海倫芬住著,一點也沒著急回去。
兩周以來,有不少人過來找過他,除了范比亞,還有馬爾科、崔智恩。
尤其是崔姑娘,陪著他坐了整整一個下午都捨不得走,還以為鄭敏禹的事情,反覆跟他道歉。
顧染擺了擺手:「你不用跟我道歉,真的。我都沒關注過這件事情。」
崔智恩表示不理解:「他在媒體面前說一些根本就沒有的事情,你一點也不憤怒嗎?」
顧染無所謂的聳了聳肩:「他在我面前就是個徹頭徹尾的失敗者,人們不會在意失敗者說了什麼,只會覺得他是個小丑。」
崔智恩咬著下唇:「但是我很生氣,我接受不了別人那麼說你。這麼多年在我心裡,你就是完美的。」
顧染不置可否,但還是真誠的道了聲謝:「這個世界上就沒有什麼是完美的,我也不是。」
他的言下之意是:「你不必對我這麼執著,不會有結果的。」
但是崔姑娘很想得開:「這是我的事情,你就不必為我操心了。」
顧染覺得她說得很有道理,也不再糾結這個話題。
兩周之後,顧染在海倫芬的河邊迎來最後一位訪客。
他的恢復性訓練全部接受,左側膝蓋的傷勢也已經痊癒,但他似乎並沒有打算離開。
這天海倫芬下著淅淅瀝瀝的小雨,雨水在河面上擊打出圈圈漣漪。顧染悠閒的躺在河岸邊,任憑雨水打濕他身上的T恤和短褲。
這時候忽然有個人走到他的身旁,手裡撐的長柄傘遮住了他頭頂的天空。有人從上而下俯視著他:「你也不怕感冒。」
「莫聽穿林打葉聲,何妨吟嘯且徐行。」
顧染翻身坐起來,大長腿搭在河岸邊,不知從哪兒摸出眼鏡帶上,這才看清楚,來人是他那個有半年不曾見面的同學、同事兼室友危岳寧。
顧染拍了拍身旁:「危老師請坐。」
危岳寧將傘放在他身後的空地上,從善如流的席地而坐:「此間樂,不思蜀。」
顧染拿胳膊撞了撞他,笑道:「我這是養傷。」
危岳寧關心道:「傷勢怎麼樣了?」
顧染又拍了拍自己的膝蓋:「已經完全好了。」
危岳寧看看四周,就算是灰濛濛的陰雨天,這座小城也並不顯得壓抑,反而別有韻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