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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謙益沒有進村,開玩笑這種家家戶戶都能扯出親戚關係的村落,她這種「敵對勢力」敢進去,被群毆了都沒處說理去。
在外人眼中她攻擊金萬植是打擊犯罪。可在這些既得利益者的眼裡,她是砸人飯碗要被千刀萬剮的存在。
把車遠遠的停在進村公路上的鄭謙益,開著攝像機,等著蛇出洞。金明芝既然一開始答應跟她見面後來又玩消失,就應該是從別人那聽說了她找她的原因,調查當年的校園暴力案件。這姑娘玩消失,肯定是回來見當事者了。
說起來金明朝這個人也挺有意思的,小小年紀只是因為看不順眼這個理由就能把人打成重傷,從牢里出來後居然改過自新了,如今是遠近聞名的老好人,大孝子。
他的兩個弟弟都去了釜山發展,就他收著父母在村子裡過日子,娶的老婆據說還很兇,是家裡真正的當家人,讓他往東不敢向西,隨便問個知道他的人,都說他是個怕老婆的。
浪子回頭金不換這話在金明朝身上算是表現了一把,表現的最凸出的地方是,他從五年前,每年都去受害者那家送東西,錢財補品啥都有,每次都被那對老夫妻打出來,還是每年都去。
看看他現在的作風,當年的事用少不更事去形容不是不可以,可他幡然醒悟好好過日子了,上孝敬父母下愛護妻兒,成了好人了。當年的那個孩子卻連活著都成了奢侈。
所謂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話很好聽,很有道理,但誰去問過屠刀下的冤魂是否也認同這句話呢?
在見受害人一家之前,鄭謙益是先打聽的金明朝,從他在牢里的表現打聽。
小伙兒進去的時候是個刺頭,三天兩頭跟人起衝突,時不時還被關禁閉。
打多了,挨打多了,打到沒脾氣了,逐漸就老實了,老實到都能成為模範標杆,果然是欺軟怕硬嗎?
鄭謙益一邊覺得自己不應該把人想得那麼壞,人說不定就真的是長大了,成熟了,知道當初自己做了王八蛋的事,現如今想改正過去的錯誤,沒必要揪著過往不放。
可她一邊又覺得,如果她是攤在床上的那個,她寧願這個王八蛋一輩子都是王八蛋,王八蛋憑什麼能過好日子,就應該家破人亡才對。
王八蛋成了好人,明面上的好人鄭謙益守在進村的路口,也守在人性的交叉口。
她在等,等金明朝知道當年的事又被翻出來後,是選擇去找金萬植那幫人來阻攔她的繼續調查,還是真就當個好人,主動來找她說明情況。
講真,鄭謙益也不知道她更喜歡什麼結果。被金萬植堵住也不錯,到時候她可以用此事跟那個怪物刷新點交換,讓對方給她當個第三方,去處理一些她不方便處理的事。與虎謀皮,未嘗就只有危險,還伴隨著利益呢。
頂著國民良心稱號的鄭謙益沒辦法跟另一位國民良心孫石熙說,我不想走正規渠道了,光曝光有什麼用,曝光又能怎麼樣,惡童難道會受到教訓就變成好孩子?騙鬼呢?鬼都不信!
不走正規渠道就走不那么正規的,幹嘛非得曝光,讓那些孩子受到什麼輿論的攻擊,直接把人抓了不是更好。
至於抓了之後金萬植那幫人是把孩子當另一個器官培養皿,還是搞人口買賣,關她什麼事。
她不是真的國民良心,她連個好人都算不上,她就支持以暴制暴又怎麼了呢?這有什麼不對嗎?這多爽啊!
但那是一道坎,是路的兩頭,是她每次碰到如虐狗者如惡童,如曾幾何時她用不那麼合法的手段送去泰國的母女時,每每都會碰到的臨界點。
往前一步,跨過那個臨界點,她這個太陽就出現了黑洞,黑洞由小見大,或許某一天會吞噬所有的光芒。
國民良心這個詞對鄭謙益來說是塊盾牌,把黑洞遠遠擋在真善美,正義、勇者,這些美好的詞彙之外的盾牌。
盾牌在保護她也在提醒她,小心行差踏錯,路一旦走歪了,以惡制惡,她也就成了惡人。
惡人的誘惑力太大了,惡人根本不用去糾結一份綿綿冰要不要買。可惡人大概就碰不到會給她買綿綿冰的人了吧,就算買了,她敢吃嗎?
鄭謙益懶得去思考哲學問題,人類到底是性本善還是性本惡什麼的,沒意義。還不如就等等吧,等著看金明朝的選擇。
夜幕低垂,太陽早就不見了,只剩一輪圓月高懸夜空。夏日的鄉村道路邊,蟲鳴鳥叫什麼動靜都要,一點都不安靜。刺穿黑夜的是車燈,有車從村子裡開出來了。
鄭謙益邊給朴泰勇打電話,確保隨時能叫到救兵,還給救兵分享實時定位信息,邊遠遠的跟上了那輛車。
這一趟開得可真夠久的,久到天邊隱隱泛白,眼瞅著天都要亮了,前面那輛小皮卡才開到目的地,被卡在了小區門口,保安不給進,讓登機。
在司機下車準備去保安亭登機時,越跟越近,如今就在這輛皮卡後面的鄭謙益按響了車喇叭,開窗探身沖保安大叔示意,指著愣住的金明朝說,這是我朋友。
金明朝還愣著,保安大叔已經笑呵呵的說那就不用登機了,擺手示意金明朝回車上,他也去保安亭準備開大門讓他們進去。
進去,進小區,進鄭謙益家所在的小區。
兩輛車一前一後停在樓道口,這次是鄭謙益的車在前,皮卡跟著她停下。車停,前後兩輛車的司機都下車,在兩輛車的交匯點站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