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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帝圭微微直起身,語氣變了,「什麼意思?」
「意思就是這部片子如果今年八月之前上不了,那麼明年八月,乃至於後年八月,它都不會出現在我的行程表里。我很抱歉我沒辦法配合宣傳,時間不夠。」
崔幼澄扶著桌邊起身,微微沖製作人欠身,維持基本禮貌,「實在抱歉。」
眯起眼睛的姜帝圭望著她的視線有了火氣,沒發出來,語調還是平和的,帶著些微冷漠,「你可以走了。」
「是,非常抱歉。」
再度欠身的崔幼澄轉身走人,兩度欠身,兩度道歉,彎腰的幅度都算不上是鞠躬,頂多就是維持最基本的道歉的禮貌。卻不是後輩對大前輩道歉,更像是面對平等的合作夥伴的歉意。
這個態度讓崔幼澄剛出了姜帝圭的公司,都沒走到路邊能打車的地方,就接到了張九金的電話。
對方上來就直接問她,哪想不開居然惹怒了姜帝圭?這位大佬可是動動腳能讓忠武路震三震的人。
崔幼澄也不想招惹大佬啊,這不是事出有因麼。她簡短的跟張九金說了前因後果,聽得張九金不是很理解,她在幹嘛。
「我們項目延後不就行了麼,又不是趕時間。」張九金不知道她在急什麼,「他那邊先弄好就先上啊,我們延後個幾個月半年的,無所謂吧。」
慢悠悠在街上溜達的崔幼澄一點都不著急的說,「按照姜帝圭教尹佳恩的方法,那不是半年一年的事,是沒有期限。尹佳恩什麼時候開竅誰能保證,她開竅早還好說,要是半年後也不開竅呢,我難道無限期的等下去?」
這麼說聽起來沒錯,可也就是聽起來沒錯而已。張九金跟她說,你做法了,「真就事到臨頭,我們就是先上了,好好跟姜帝圭說,他也不會攔著我們宣傳,到時候自然是他們讓步。你何苦現在去跟他說那些?講嚴重點,這都接近挑釁了。」
崔幼澄輕聲笑笑,「怎麼,姜帝圭能讓你把我的投資款退回來,解散這個項目?」
吃進去的東西怎麼可能吐出來,張九金也笑了,「你還真是去挑釁的啊?」
「那你怕嗎?」崔幼澄笑著說,「趁錢還沒花完,用的不多,你自己補點,虧少點,退給我,還來得急。」
朗聲大笑的張九金告訴她來不急了,「錢已經入帳,你拿不回去了。」製作人樂呵呵的跟作家講,「看來你也是個賭徒啊,同道中人——」
同道中人只是笑笑,便掛斷電話。
恰好一輛計程車停下,司機探頭沖路邊的姑娘看看,姑娘擺擺手示意不走。
車開走了,姑娘在路邊溜達,腳下踩的那條路就叫忠武路。
這條路崔幼澄從陌生到熟悉只花了兩年,可能兩年都不到。她的出道作真金白銀砸出來的,絕對的大製作。
錢砸到能請林權澤出山,薛景求給她做配。所謂一炮而紅,後面跟著的就是一飛沖天。
她跟沅彬在一起三年還是四年?不記得了。短短三、四年的時間已經讓她衝出亞洲,抵達這個圈子九成九的女演員一輩子都沒達到的巔峰。
那時候的她對這條路多熟悉啊,街道上的每一扇門都是為她敞開的,每一個店家都會歡迎她的光臨。
計程車?那些年等著她賞面看一眼的豪車都能從街頭排到街尾。
短短數年,不足以讓一個少女見識到人心險惡,更不足以讓順風順水的姑娘知道什麼叫業內潛規則和大佬不能惹。
什麼是該低頭時就低頭,少女幹嘛在意,這個圈子沒有能讓她低頭的人,沅彬都不能。
漫長的十年卻能,漫長到把少女催熟的十二年,讓一直在低頭的崔幼澄都快忘記要怎麼把頭抬起來。
但那十二年裡,這條路,依舊是會對她敞開每一扇門的地方。不論她是作為演員存在,還是當了作家,都是如此。
十二年加三年..或者四年好了,十六年過去了。再之後,也就一年。
極其短暫,極其瘋狂的一年。
十八歲的崔幼澄現在幾歲了?十八加十七,三十五歲了,大人了呢。
好不容易長大成人又重回高中,那滋味還蠻妙的。重新經歷高考可太妙了,簡直妙不可言。
如此美妙的日子崔幼澄過了十五年,一點都不漫長的十五年,她一度以為這會是執子之手的十五年。
可惜,她永遠都等不來終老。
明明,按照數字算,她都已經五十歲了,怎麼就等不來終老呢?
時年二十四虛歲二十五,按照韓國算法是二十六的崔幼澄,距離知天命的年紀差不多還有一半的歲月要過。要是按照終老算,那日子可就長了。
天色漸晚,還是青春年少的崔幼澄看到了一位老太太,一位貴婦人。
貴婦人打扮的可時髦了,花白的頭髮做的造型很好看,身邊陪著的也不知道是女兒還是兒媳婦,兩人手挽著手逛街,那日子看起來真不錯。
崔幼澄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等到頭髮花白,要是能等到,她也不去染黑,好不容易長的一頭白髮,要做個漂漂亮亮的造型。挽著女兒或者是兒媳婦,開開心心的逛街,一定很開心。
崔幼澄估計她可能等不到頭髮花白了,她一直也沒有等到過,她連白頭髮都沒有等到過一根,還肖想什麼滿頭華發,別做夢了。
既然等不到,也就等不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