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奚希嗯了聲,拉開旁邊的椅子坐下,看向病床上的蕭芸,蕭芸戴著氧氣罩,安然地睡著。奚昭也看著她,有種欣慰的滿足感,不由得輕聲感慨:「真好。」
是呀,真好。媽媽的手術成功了,她會好起來,會像以前一樣,溫柔地生活著。奚希心裡感慨著,微微彎下腰來,抓著自己的手。
愣了半秒,回頭去看沈劭南。
她朝沈劭南伸出手去。
沈劭南握住她的手,被她帶著拉到臉頰旁邊,她用柔軟的臉頰輕蹭他的手掌。他的手掌寬大而溫厚,觸感很不錯,有些地方有輕微的繭。
富家少爺一般分兩種,一類是浪蕩人間,正經事不干,只會吃喝享樂;另一類則是自律,學很多的興趣愛好。
沈劭南顯然是後者。
奚希記得,他會的技能很多,包括但不限於彈鋼琴、騎馬、小提琴……她還記得有一年,學校的演出上,他穿西服彈鋼琴,帥慘了一片少女心。
奚希閉著眼睛,將臉頰安放在他手心裡。
沈劭南給蕭芸請了特護,奚希和奚昭都很累,便留給特護照顧,幾個人一道回了家。
熱水沖刷去些許疲憊,奚希仰頭躺在浴缸里,聽著舒緩的音樂。
大概是一口氣鬆懈下來,這麼多年困擾在心頭的一件事終於解決,奚希竟睡過去。
沈劭南意識到不對,她從進去浴室已經過去一個半小時。即便女人洗澡比較精緻,也不至於這麼久。
浴室的門看不清裡面情況,沈劭南有一瞬間的緊張。也許是因為今天在手術室門口等待的那幾個小時裡,關於生死的情緒被渲染得太多,沈劭南竟冒出了一個大膽的念頭,他怕奚希出事。
沈劭南抬手敲門,磨砂的玻璃門上印著竹子圖案,他輕聲叫她的名字:「希希,你好了嗎?」
沒人回應他,只有沉默,與空氣中無聲的潮濕水汽。
沈劭南擰眉,沉下臉色,猶豫了片刻,將那扇門打開。她沒有鎖門,因而輕易能打開,繞進裡間的浴缸房,便看見她安然地躺在裡面。
沈劭南鬆了一口氣。
他輕手輕腳走近,伸手探水溫,已經冷掉,這樣會生病。他想起希希本就蒼白的唇色,她不能再生病了。
她一雙柔白的肩露出在水面之上,水是清澈的,泡泡早就消融,所以水面上與水面下並沒有任何分別。唯一的一點,只有水從胸口處做了個分割,恰好暈開她飽滿的雪白。
沈劭南別過臉,眉頭當即沉下來,卻不由地吞咽滾動喉結。
再怎麼說,他也是個身體功能健康的男人。
有些事情不由意志控制,他扶著自己額頭,開口叫她名字:「希希,醒醒。」
奚希似乎睡得很沉,對他的呼喚毫無反應。想起她今天很累了,沈劭南收了聲,沉默兩秒,將她從水裡抱出來。
其實有更優解,譬如說,先將浴缸的水放掉,再給她擦乾,然後抱她回臥室。
但是沈劭南忘了。
只是單純地忘了。
他是個被迫充滿冷靜的人,但在彎腰伸手的那一刻,腦子裡仿佛空白了。
學生時代從沒感受過考試鈴聲響時卻還不知如何下手的經驗,這一刻卻有異曲同工之妙。
腦子裡的鈴聲響了,提示他該交卷了,於是他匆忙地亂寫一通。
她渾身上下都在滴水,冷水浸濕他的睡衣,小腹處皮膚立刻感覺到冷意。房間的空調溫度原本恰好,這會兒一吹,卻有些寒意。
沈劭南下意識看向懷中的人,她果真皺眉,往他懷裡縮去,尋找熱意。他抱著人,一時有些進退兩難。
她身上水還沒擦乾,能放哪兒?他也騰不出手來替她找個毛巾,更不可能找別人求助。
沈劭南一時有些懊惱,剛才應該先找浴巾來的。
他轉過身,替她擋住風,猶豫了幾秒,還是走向了衣櫃。
想來奚希是真累了,被他這麼折騰竟也沒醒。
沈劭南有些狼狽地費勁從衣櫃裡找出自己的浴袍,簡單擦拭了一遍,又找了件新的睡衣出來替她套上。
她胳膊都透著涼,攥在手裡細細瘦瘦一把,沈劭南不太敢直視她,有種莫名的侵犯的感覺。只好看一眼又移開,好在只需要套睡衣,睡衣是系帶款式,還算輕鬆。
待放她放下,沈劭南自己出了一身的汗。被微冷的空調一吹,更是脊背發涼。
他莫名想咳嗽,背過手掩嘴,又發覺只是喉嚨有癢意。起身要走的時候,被奚希抓住可指尖。
她好像做了個噩夢,眉頭皺得更深,嘴唇微微張著,似乎在念叨著什麼。
沈劭南俯身,卻只能含糊聽見些軟糯腔調,字不成字,句不成句。她微熱的氣息噴灑在他耳垂,惹得後頸一片發紅。
她指尖還是冷的,尚未回溫。沈劭南伸手,探她額頭溫度,也有些冷。
她好冷啊。沈劭南心想。
與此同時,張開了臂膀,抱住了人。
想讓她變熱。這句話是在動作之後才冒出來的。
沈劭南攬著人,後知後覺地發現,他在不久之前感覺到了十分的緊張。
他對緊張的感受閾值稍稍有點,並不是全然感受不到。不過上一次感受到,還是第一次接手沈氏集團的時候。
那時候也沒這麼緊張,緊張到好像做錯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