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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劭南說得條條是道,但只有他自己心裡清楚,這不是全部理由。
奚希被他說服,點了點頭。她手心裡捏著那個揉成團的紙巾,手背在鼻尖輕蹭了蹭,低垂下眉眼,似乎在猶豫。
沈劭南說得這些都很有說服力,她不是懷疑這些,她猶豫之處,在於她自己。
她愛著沈劭南。
倘若她答應了這樁婚姻,那麼沈劭南就被送到了她面前,她需要時時刻刻面對著這樣一個令人垂涎欲滴的人,在這樣的情況下,保持清醒和克制是很困難的一件事。奚希對自己的定力沒有這樣十足的把握。
可倘若她把持不住,那麼這一切又都會變得複雜而不純粹,她會變得貪婪,也許會做出一些不好的事情。
奚希不自覺輕咬著下唇,左手扣著右手手腕,盯著自己腳尖。
沈劭南又開口:「你不用立刻做出決定,我知道這很為難,畢竟婚姻大事,不見得能用來做交易。爺爺的手術定在四天之後,你可以有一天的時間考慮,考慮好了之後,我會帶你去見他。」
奚希輕嗯了聲,表示自己聽懂了。
「那現在先工作吧。」沈劭南說。
他說罷,已經低著頭開始投身工作,看不出走神的痕跡。
沈劭南就是沈劭南,十年過去了,還是老樣子,一點也不會受這些兒女情長影響。
十年前,無論她怎麼跟在沈劭南身後表白、追求,他都毫無波瀾,令人心碎。
命運可真是愛捉弄人,十年之後,沈劭南卻輕而易舉向她求婚。
此刻的決定權完全在她手中,奚希做了個攥緊的動作,似乎在拿捏沈劭南。可她知道這是表面,一切的主動權還是在沈劭南手裡,不管是愛情,還是交易。
奚希吐出一口氣,打起精神來,讓自己集中注意力工作。她需要做的事很簡單,不過是確認沈劭南的每日行程,給他安排吃食,以及在出門之前聯繫好司機之類。
但對於陌生的奚希來說,也足夠忙碌。
一整個上午,沈劭南沒再和她多說過一句話。他一直在專心工作,奚希偷瞄過幾眼。
這樣活生生的,近在咫尺的沈劭南,她不可能不多看幾眼。就這麼幾眼,已經是很克制之後的舉動。
中午吃飯的時候,沈劭南從不和他們一起,而是自己帶了,也捎帶了她的那份。
奚希有些意外地接過,聽他說:「是明媽做的,你還記得嗎?」
奚希點頭:「嗯。」明媽是沈家的傭人,聽說是她媽媽就是沈家的傭人,一直和沈家關係很好,和他們這些小輩關係也好。
奚希還記得,有時候她去沈家找沈劭南,明媽都會熱情地拿零食招呼她,和藹地說:「奚希小姐來啦。」
她接過保溫飯盒,和沈劭南一道去到一旁的空會議室里吃飯。這是沈劭南的專屬空間,不會有人打擾,因此也格外安靜。
空氣中只有銀質筷子碰撞飯盒的聲音,菜色豐盛,奚希打開第一層,安靜地吃了一小口。味道很好。
沈劭南看著她吃下一口,才說:「明媽一直照顧老爺子,這段時間老爺子住院,有護工照顧,她才能休息一下。可她又閒不住,便過來幫我準備一日三餐,每天做好了放在冰箱裡,讓我自己熱一熱。」
奚希聽著,有種和他閒話家常的感覺。實在……仍像夢中。
可惜這樣的寧靜並未能持續太久,那通刺耳的電話鈴聲打破了所有的安靜。奚希接起,臉色一變,騰的一下起身,連筷子都撞飛。
她彎腰撿起筷子,語氣緊張得都變了調:「好的,我馬上過來。」
看著她臉色難看,沈劭南開口:「怎麼了?出什麼事了嗎?」
奚希求助地看向他問:「沈總,您能送我去醫院嗎?儘快。」
沈劭南點頭,親自開車送她去往醫院。車停在醫院門口的時候,沈劭南愣了一下,這是沈老爺子在的醫院。
他發愣的瞬間,奚希已經解開安全帶衝下了車,她在路上已經忍不住哭成淚人。沈劭南跟著下車,追上奚希的腳步,跟著她上樓,看著她衝進病房。
氣喘吁吁:「醫生,情況怎麼樣?我媽媽呢?她現在在哪兒?」
醫生說:「你母親情況突然惡化,情況很不好,已經送去搶救室了,必須儘快做手術才行。」
奚希點頭道謝,又奔向手術室。沈劭南就在身後一路跟著,看著她輕車熟路地趕往每一個地方。
他記得奚希的母親,是一個很溫柔的人。
奚希在長椅上坐下,抱著自己的頭,有些沮喪,她還在抽噎。沈劭南緩步走近她身側,其實他沒什麼太大的感覺,只是在日常生活里學會的:這時候應當安慰。
他在奚希身側坐下,將她的肩靠往自己,學著很多年以前,別人安慰他爸爸的話,告訴奚希:「會沒事的,不要擔心。」
雖然後來他媽媽沒活著出手術室,這話他就不會和別人說。
奚希哭聲稍微大了些,借著沈劭南的肩膀失聲痛哭。她揪著沈劭南的一點衣服,淚水沾濕了他的肩膀。
等她哭得累了,停下來,才看著他皺巴巴的西服道歉:「對不起……」
沈劭南搖頭:「不用。」
他看著奚希紅紅的眼眶,心裡有種異樣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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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術自然是成功了,但這樣下去,維持不了多久。奚希看著媽媽被推出來,一顆心落回胸腔里,又忍不住地淚流滿面。她一面擦,一面看著媽媽被推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