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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然後,是長久的呆滯。
從沒想過她和沈劭南會重逢,更沒想過會是這樣的情況下重逢。奚希的老毛病又要犯,控制不住地眼眶發紅。
她使勁眨著眼,試圖把眼淚憋回去,她如果哭,這像什麼樣子?
可是落淚那一瞬是忍不住的,和愛一樣。
她低下頭,想起自己的身份,帶著哭腔叫了聲:「沈總,我……是您的新秘書。」
沈劭南還是那樣,沒什麼表情,似乎高高在上。筆挺修身的西裝穿在他身上,襯得整個人更加沉穩。至於旁的,他好像更英俊,深邃的眉眼長得更開,鼻子嘴巴無一處不精緻。
奚希不合時宜地想。
真皮皮鞋踩在大理石地面上,發出咔的聲響,停在她面前。
沈劭南回答她:「我知道。」
他從手邊抽出一張紙給她,而後繞過辦公桌在椅子上坐下,耐心地等她收拾好情緒。
奚希接過紙,將眼淚擦乾,吸了吸鼻子,才覺得腦子重新運轉。他知道她是新秘書?也對,畢竟要招聘他身邊要用的人,肯定會經過他的同意,他不可能不知道。
奚希微垂著頭,吸了口氣。他知道,但不會有什麼反應。這才是情理之中的事。
這是她的工作,不是痴心妄想的時刻,她需要這份工作。奚希調整好情緒,開口:「沈總,很抱歉。很高興能成為您的秘書,您有什麼要做的,儘管告訴我。」
沈劭南直直盯著她,等她說完,才說:「好久不見,奚希。」
他念出她的名字,用磁性的嗓音,讓奚希情緒又有些不平靜。
他記得自己?所以是因為記得,才錄用了她?
她胡思亂想著,沒想到沈劭南也沉默。
沈劭南在打量她,眼神近乎貪婪,他推開這扇門之前,曾做好了心臟再刺疼的準備,但意外的是,見到她,到此刻為止,他並沒有感覺心臟再疼,或者頭疼的症狀。
但不算毫無症狀。
他抬手,按住自己心口位置。
心跳得有一點快,還有一點悶悶的難受。沈劭南在那時候還沒想起來如何形容,是後來見到謝雲軒的時候,回答他的:像被蝴蝶咬了一口。
謝雲軒哈了聲,皺著眉問:蝴蝶會咬人嗎?
沈劭南搖頭,蝴蝶不會咬人,因為在生理結構上,蝴蝶口器是下口式,不具備咬人的功能①。蝴蝶不會咬人,所以他沒覺得疼,但當你賦予了蝴蝶某種意象,那麼一切都會變得抽象,這種疼痛也是抽象的,難以形容的。詩人和文學家會形容,但沈劭南不會。
謝雲軒聽他這麼一堆,還以為有什麼大道理,結果聽完還是一點沒動,最後罵了句神經病。
但在此刻,他什麼也沒說。他只是按了按心口,單刀直入地對她說:「你願意嫁給我嗎?」
第5章 達成協議 「不必道謝,沈太太。」……
你願意嫁給我嗎?
這句話代替了沈劭南的名字,重複在她腦子裡循環播放,她簡直要以為自己耳朵出現問題,或者腦子出現問題,才會在這一刻出現這種幻聽。
沈劭南對她說,你願意嫁給我嗎?
這是現實不可能發生的事情才對。
奚希直愣愣地盯著椅子裡的沈劭南,在她婆娑的淚眼裡,他的身影模糊不清。她重重地吸鼻子,忍不住地抽噎:「什麼?」她想確認真假。
沈劭南輕聲地重複:「奚希,你願意嫁給我嗎?」
「我知道,這麼說也許很唐突,我向你表示歉意。但我是認真的。」他似乎停頓了幾秒,斟詞酌句,「我爺爺他病重,你知道我們家的情況。」
奚希明白了他的意思,沈家的情況很複雜,奚希有所耳聞。沈家家大業大,自然旁支也多,個個都虎視眈眈想要這偌大家業。沈劭南是沈家長房長孫,又自小聰慧,自然是被沈老爺子寄予厚望。但若是沈老爺子病重一去,到時候局面可很難說。所以若是能在沈老爺子尚能穩住局面的時候,將沈家大業交給沈劭南,那自然是最好不過。沈老爺子很傳統,成家的確是他對沈劭南的期待。
所以沈劭南的意思,是需要一個結婚對象,不必要有感情。可是……為什麼會是她呢?
奚希不解,這之中自然還有別的疑惑,譬如說,沈劭南怎麼會剛好從那些人中挑到了她的簡歷,距離她投簡歷到今天這短短時日,又是什麼驅使著他做下這個決定,選定了她?
說到底,沈家這樣複雜的情況,找一個有家世有背景的女人結婚,那才是最合適的做法。她不過是一個家族沒落,窮困潦倒的女人,與別人相比,不過多了前十八年的情分,但那些微末情分在時隔多年之後,也已經不足為提。她和別人是站在同一起跑線的,甚至於,她更落後於別人。
奚希抬頭,看見他那張波瀾不驚又總是胸有成竹的臉。沈劭南與她四目相對,似乎看出了她的疑問,緩緩開口:「如果找一個家世背景太過優秀的對象,會讓事情變得更加複雜。畢竟婚姻不是那麼簡單能分割開的東西。何況爺爺他一直不太喜歡我找那樣的對象,他曾說過,最好找一個普通人家的。至於你,那天我剛好看見了你的簡歷,爺爺也認識你,也知道你和我的過去,所以到時候如果解釋起來,理由也很充分。對於酬勞,我能給出很豐厚的酬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