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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何垂頭喪氣地靠坐在廚房的台子上。家裡開了暖氣,她只穿了一件短袖,手裡的水也是涼的,此時才後知後覺地感覺到涼意順著背脊蔓延上來。
她把杯子放進微波爐里,設置好了時間。
明明是熟悉的場景,可是總有些東西不太對勁。一切都和自己離開時一模一樣,但她有一種奇怪的預感,似乎有什麼東西正在悄然改變。這種改變是無聲的、細默的,卻又在悄無聲息之間默默改變了一切。等到幡然領悟到時,一切都為時已晚。
晏何總是想到自己小時候的事,她也不知道自己最近是怎麼了,或許是突然閒了下來,就總是追憶過去。
十一二歲過寒假的時候,她放假了何女士和晏先生還沒有休息,自己總是睡到自然醒,然後打開動畫片一看就是一天。到了下午掐著點兒等他們回來,站在窗戶旁看到父母的身影,就立刻關掉電視開始裝模作樣地寫作業。
晏何記得,那個時候總是何女士先回來,可是越到後來,何女士回來的越來越晚,回家做飯的人變成了晏先生。
「叮」的一聲,晏何回過神,從微波爐里拿出來冒著熱氣的杯子,直接往嘴邊送。可能是因為調的時間太久,水的溫度過高,燙了她的舌尖一下。
晏何「嘶」了一聲,衝到洗手池旁沖涼水。
她抬起頭,看著鏡子裡面龐濕漉漉的自己,幾縷頭髮不聽話地貼在臉上。盯著那雙熟悉的眼睛,晏何只從其中看到了迷茫。
.譚寧的辦公室就在樓梯旁左數第二間,晏何到的時候是八點五十,也許是因為三樓是臨時的辦公區,走廊上空無一人。
學校的行政樓正在重新整修,有不少老師都把辦公室搬到了教學樓的空教室。
晏何站在辦公室門口把自己的雙肩包帶子整理整齊,緊張地抿了抿唇,嚴陣以待。她敲了敲門,沒有人應,她嘗試開了一下門,發現門是鎖著的。
九點整,譚寧踩著點走過來了。
一開始晏何還沒意識到這就是自己的指導老師,直到譚寧走到她身邊,拿出鑰匙一邊開門一邊問:「你是新聞系的晏何同學嗎?」
晏何眨巴了一下眼睛:「譚老師好!」
譚寧笑了一下,打開門,示意晏何先進去。
譚寧一雙杏眼圓溜溜的,笑起來的時候眼睛帶著水潤,她的瞳孔顏色清淺,更像是淺淡的琥珀色。譚寧像是古人描寫里的江南女子,氣質溫婉,唇角噙著笑容,看著她便覺得心神寧靜。
她穿了一件駝色的大衣,裡面是米色的毛衣。見到晏何還杵在門口,她又笑了,沖晏何招招手:「站門口兒幹嘛?進來呀!把門兒帶上,怪冷的。」
辦公室里整齊有序地擺了六張大辦公桌,也許是因為這裡是臨時辦公室,顯得有些雜亂。可譚寧的桌子又十分整齊,乾乾淨淨的,桌面上只擺了兩本書。
晏何看那本書封皮眼熟,是弗洛伊德的《夢的解析》,書的中間部分夾著一枚小小的金屬書籤。
譚寧把大衣隨手掛在椅背上,走去飲水機旁倒了兩杯溫水,示意晏何搬椅子坐過來。晏何搬了一把椅子快步走過去,坐在了譚寧辦公桌的左邊。
譚寧注意到了晏何的視線,她微微挑起眉,左手的指尖點了點那本《夢的解析》:「我本科是學心理的,晏何同學也有興趣?想修心理學的雙學位嗎?」
晏何臉一紅,和譚寧坐的近了些之後,她才發覺,譚寧的面部有些發腫。
「沒有……」晏何抿了抿唇,有些侷促地笑了笑:「我就是隨便看看。」
譚寧「嗯」了一聲,從包里拿出電腦,打開之後,屏保是一個小嬰兒的笑臉。晏何看過同款的照片,是譚寧的微信頭像。
「我女兒,」譚寧柔柔地笑了,抬手撩起鬢邊垂落的頭髮,言語間吐露出剛為人母的溫柔:「剛半歲,正是黏人的時候。」
晏何禮貌地誇獎:「您女兒好漂亮,眼睛和您很像。」
「是嗎?」譚寧抬起眼睛看晏何,聲音笑盈盈的和她拉家常:「他們都說我女兒和我先生像一些。」
猛地對上那雙眼睛,晏何居然有一種被看穿的感覺,她下意識地避開,低頭從書包里拿出自己的電腦:「老師,我把我選題的一些想法發給您。」
譚寧點點頭,接收文件之後,就開始認真地和晏何討論選題的問題。
樓下教室的下課鈴響了,譚寧看了看時間,歉意一笑:「不好意思,我去一下洗手間。」
晏何從沉思中回過神,急忙道:「好的好的!」
譚寧輕輕一笑,起身推開門走出去了。
晏何長呼一口氣,摸出手機,看到李修溪發來的消息:「姐妹姐妹!怎麼樣!譚老師怎麼樣!」
晏何:「溫柔姐姐!太溫柔了!!而且她好厲害!」
李修溪:「溫柔姐姐!永遠滴神!誰不喜歡溫柔姐姐呢嗚嗚嗚!」
晏何:「不說了不說了,我這邊還沒有結束。」
她收起手機,突然注意到譚寧放在桌子上的手機閃光燈亮了亮,像是有電話進來。晏何眨眨眼,沒想去接,打算等譚寧回來再告訴她。
閃光燈剛熄滅,譚寧就回來了。
晏何站起身:「老師,您電話剛才響了。」
譚寧頓了頓,笑道:「是嗎?我看看。」她的手還有些濕,抽出兩張紙巾一邊擦手一邊給那個人回電話:「錦容?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