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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話剛說出口她就後悔了,她清楚的知道自己不應該這麼咄咄逼人,更知道自己沒有立場和身份去逼問這句話。可是,這個時候,她還是這麼做了。
到底是因為什麼呢?其實沈錦容自己也不知道。
「在家呀。」晏何企圖用語氣詞來掩蓋自己現在的慌張,她不擅長說謊,尤其是面對沈錦容的時候。
沈錦容不疑有他:「好,我昨天晚上給你打電話的時候……」
「晏何,是嗎?」護士姐姐走過來,低頭看著吊瓶上的名字,跟晏何確認了一下。
晏何捂住話筒,點了點頭。
「嗯……這是你的下一瓶液體哦。」護士姐姐抬頭看了一下:「這一瓶快完了可以按鈴叫我們。」
晏何低低地道了聲謝,等到她回過神來,才發現自己根本就沒有捂住話筒,姐姐的聲音也在剛才護士姐姐出現之後戛然而止。
「你在哪?」沈錦容語氣淡淡的,聽不出悲喜,可晏何卻沒來由的弱了氣焰。她像是做錯了事情一樣小聲說道:「在醫院……」
她聽到電話那頭的姐姐嘆息一聲:「哪個醫院?」
「第一人民醫院。」
「我現在過去。」
沈錦容的語氣斬釘截鐵,可晏何卻下意識不想讓她來:「你生病剛好,過來不好。」
沈錦容皺起眉:「我生病的時候你可以來照顧我,你生病了我就不可以去嗎?」
晏何的眼睛下意識地瞥向一旁,她看到了自己的左手,紫色的針翼露在外面,細小的針和自己的血管相連。她活動了一下左手,發現因為太久不動已經開始僵硬了。
「好。」晏何的情感占據上風,她答應了下來。
掛掉電話,原本坐在她對面的一對男女起身離開,現在輸液大廳里只剩下她一個人。那兩個人離開時推開了大廳的玻璃門,在那一瞬間,一股冷風灌了進來。
晏何打了個噴嚏,她把自己的外套拉鏈拉到頂頭,突然想起來自己現在根本就沒有精心打扮過。難道要這樣見姐姐?
不過她也沒有別的辦法,只好把手機放在一旁,悶悶不樂地低頭看自己的童話書。
清晨的陽光透過外面的玻璃門闖了進來,一束陽光正落在晏何面前淺藍色的地板上。明亮的陽光被牆壁切割出鋒利的邊緣,卻輕飄地落在她的面前。
只是一個小小的色塊,在經過玻璃門後產生了奇異的花紋,仿佛波光粼粼靜止不動的水面。晏何呆呆地看著那片仿若恩賜般落在自己面前的光芒,她突然想到了姐姐的眼睛。
她的眼睛也時常如同波光粼粼的水面,可卻是內斂的、溫和的,當那雙眼睛定定地看向自己時,仿佛她只看得到你。
——何其幸運。
.「你好,這裡有沒有一個叫晏何的人?」沈錦容快步走到護士台前,問值班的護士。
「稍等一下。」護士低頭查閱片刻:「在輸液大廳。」她給沈錦容指了路:「直走右拐就到了,有標誌的。」
沈錦容長呼了一口氣,她道了謝,便又快步離開了。
輸液大廳的玻璃門外又傳來了腳步聲,匆匆忙忙的,和剛才護士姐姐進來的步伐一樣。晏何沒有過多在意,只遠遠的看到有一道身影往這邊走來,這道身影背後便是陽光,影子落在地上被拉的很長很長。
直到最後,那個人站在了玻璃門前,擋住了原本落在自己面前的一抹陽光。那道身影就橫亘在晏何面前的陽光正中,突兀、卻又剛剛好處於正中心。
晏何沒有過多在意,而後,她聽到了玻璃門被推開時發出的「吱呀」聲。
這個玻璃門應該已經很久了吧?晏何胡亂想著,也許每天都有人推開它進入這裡,也有人推開它離開。它在這裡已經多久呢?晏何不知道。
可此時,她卻沒再聽到腳步聲了,仿佛那個人只是為了把玻璃門推開而已。那個人站在那裡不動,晏何看著自己面前的影子沒有移動,有些疑惑。她偏過頭看去,卻看到了背光站在玻璃門前的女人。
驚人的熟悉,驚人的美麗。
玻璃門是朝內開的,兩扇門上各有兩個大字組合在一起,合上門之後就能看到「輸液大廳」四個字。
她看到沈錦容握著門把手,長身玉立地站在那裡。
晏何眯起眼睛,只看到她五官都隱沒在陰影中。她看不清姐姐的模樣,只從依稀的輪廓和自己急促的心跳中感覺到——那就是她在等的人。
面前的陽光已經從前方移動到了自己的腳邊,晏何低下頭看著那塊陽光,又抬起頭看了一眼站在門前的沈錦容。她張了張口,能感覺到此刻自己的大腦中一片空白。
最終,她看著沈錦容的眼睛,只是輕聲叫了一句:「姐姐。」
沈錦容卻覺得,自己的心臟在這一剎那被什麼東西擊中了。
空空蕩蕩的輸液大廳里只有她們兩個人,沈錦容往前邁了兩步,關上了身後的那道玻璃門。門關上之後,吱吱呀呀的噪音消失不見。
晏何忽然有一種錯覺,在門關上的剎那,輸液大廳仿佛形成了一個完全密閉的空間,而這個空間裡只有她和姐姐兩個人。
在沈錦容挪動了腳步之後,她身後的陽光就這麼透著窗戶和玻璃門落在了晏何的眼睛上。
晏何下意識地眯起眼睛,卻沒有躲避陽光。她能感覺到陽光落在自己身上,暖暖的,和剛才的冰冷完全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