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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浪漫卻又註定充滿了悲劇的浪漫主義的詞語。
見到有人走近,司機師傅降下車窗,問了一句:「是尾號xxxx的乘客嗎?」
晏何點點頭,重複了一遍尾號,就拉開後車門上車了。
關上車門的一瞬間隔絕掉了外界的冷風,周身的寒意漸漸褪去,晏何嘆了口氣。
從得知姐姐生病時一躍而起床到現在坐上車,一切都顯得有些兵荒馬亂。她抬頭看向窗外的風景,心想,自己現在該不會還在夢裡吧?
她一時間有些分不清這裡到底是夢境還是現實。如果是夢境的話,自己怎麼會做這樣的夢呢?如果是現實——晏何抿著唇,她能感覺到自己的嘴唇乾澀。她看著窗外來來往往騎著電動車的人們,忽然生出了幾分陌生感。自己似乎已經很久沒有這樣看著窗外的人群了。在上班的時候,自己有時坐在公交車上只顧著補覺,有時走路去也只塞著耳機不聞窗外事。
其他的一切都和她無關,仿佛這個世界是虛假的,和她沒有半分聯繫。
可是現在,她抬起手撫上了車窗,冰冷的觸感讓她渾身一顫。她猛地清醒過來,指尖冰冷的觸感告訴她,現在就是現實,你已經坐上了去姐姐家裡的車。
心頭沉甸甸的,晏何知道自己是在憂心姐姐現在的情況——生病的話有沒有去醫院?昨天晚上到現在有沒有吃飯?
想到這裡,她恍然想起來自己還沒有給姐姐打電話。她撥通了那個早已爛熟於心的號碼,可是電話那頭只傳來了冰冷的提示音:「對不起,您所呼叫的用戶已關機。」
「對不起,您所呼叫的用戶已關機。」
她一連打了兩次,聽到的都是同一句話。晏何放棄了,她把手機攥緊,目光沒有聚焦地看著窗外飛馳而過的樹木——當你緊緊盯著一棵樹時,你會發現車子移動的並沒有自己想像中的快,可是當你把視線挪向別處用餘光去看那些樹時,你會發覺那些樹木快出了殘影,從眼前呼嘯而過。
在晏何第三次嘆氣的時候,司機師傅抬起頭看她,問了一句:「暈車嗎?要不要開窗戶?」
晏何一笑:「我沒暈車,謝謝您啊。」
「嗐,謝什麼,這一大早的我也是睡不著起來跑跑車。」司機師傅開始和晏何嘮嗑,「你這休息日的,一大早還得工作?」
晏何否認:「不是,我去找個朋友。」
司機師傅想到她定位的地點就是一個小區,「哦」了一聲,沒再接著這個話題往下說。前方的道路有些擁堵,他減緩車速,開始和晏何東拉西扯:「高峰期最煩人了,一堵就是幾十分鐘,運氣不好的得堵倆小時。」
晏何扯了扯唇角,想善意地笑一下,可卻怎麼也笑不出來。
司機師傅自顧自地說道:「其實我最喜歡的就是凌晨的時候,那個時候路上基本沒車,自己一個人開著車在路上跑特別舒服。」
車子很快就到了目的地,晏何付了車費,和司機師傅說了句「謝謝」就下了車。
路邊有一家早餐店,晏何進去買了兩份白粥。溫熱的白粥倒在保溫盒裡,粘稠而又泛著濃重的米香。早餐店裡有不少人坐在裡面吃飯,只有晏何和旁邊的一個大媽是打包帶走的。
「承蒙您關照,四塊錢。」
晏何掃碼付了錢,拎著兩份粥走出了早餐店外。她隔著老遠就看到了小區門口的門禁,又偷摸瞟了一眼門衛,正猶豫著自己應該怎麼進去時,剛才和她一起排隊買粥的大媽走到她身邊,問了一句:「丫頭,沒帶鑰匙?」
晏何尷尬一笑,點頭也不是搖頭也不是,而後,只看見大媽突然指著她說了句:「哎呀!我早上見過你,走走走一起進去吧。」
說完,大媽拉著她進了小區。
早上?晏何想,可能是自己從姐姐家離開的那個早上吧?
拎著粥站在電梯裡時,晏何還有一點不大真實的感覺。她一直都覺得每個小區里最冰冷沒有人氣的地方就是電梯裡了。冰冷的四壁和天花板,還有頭頂明晃晃的白色的LED燈。
每一處都仿佛泛著金屬的光澤,每一處都仿佛在吞噬著什麼。
她抬手按下姐姐的樓層,冷白色的LED燈在按鍵後冰冷地亮起,透過鏤空的數字鍵隱隱浮現在眼前。晏何想起自己進來的時候,小區里已經有人開始鍛鍊了,這個時候整個世界都甦醒了。
她往自己的左邊看去,看到了光滑反光的電梯壁上自己有些扭曲的臉。她前後晃了晃身子,臉的形狀隨著自己位置的不同而改變著。她垂下眼睛,低頭看自己的鞋子,又往左邊看了一眼。在她的記憶里,上一次,姐姐就是站在這裡的。
上次……姐姐穿的是高跟鞋嗎?
手裡的塑膠袋發出簌簌的摩擦聲,晏何回過神來,她抬起頭看著電梯裡的屏幕,焦灼的心情隨著數字不斷跳動,最終在到達目的地時發出了「叮」的一聲。
晏何終於來到了姐姐的門前。
她上次來的時候沒能好好觀察,這會兒也沒有什麼心情觀察四周,她看到門上有門鈴,上前按了幾下,又側耳去聽裡面的動靜。
沒有人。
沒有聲音。
是自己想錯了嗎?還是姐姐出差在飛機上?
不過……生病這種事情,是假的才好。
晏何的心裡有種說不上來的滋味,應該怎麼說呢……她當然是希望姐姐健康的,可是當自己站在喜歡的人家門口時,還是希望能夠進去坐一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