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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旁的空乘們開始推著小車過來,晏何什麼都沒有要,她合上雙眼,雙手環抱著靠在座位上,像是已經睡著了。
——到最後倒也昏昏沉沉睡著了,再次醒過來,就是在飛機落地後顛簸時了。
廣播裡傳來機場的聲音,告訴乘客他們已經到達了那不勒斯。
晏何睜開眼睛朝外看去,只看到霧蒙蒙的天空,陰陰沉沉的,像是在醞釀一場暴風雨。她皺起眉,下意識地想去摸自己的手機看天氣,卻忽然想到自己已經把手機丟在了博爾扎諾。
她依稀記得,之前看的天氣預報顯示,那不勒斯一直到月底都是晴天,怎麼會突然要下雨呢?
晏何拎著行李箱走下鐵質的梯子,搖搖晃晃的,在踩上去的時候發出「吱呀」的聲音。晏何總覺得這個破梯子在下一秒就要散架了,可是沒有,她安全地走到了底部。
跟著前面的乘客往機場大廳走的時候,晏何居然有一種不切實際的幻想——沈錦容會在那裡等著她。但她很快就意識到了這只是妄想,姐姐已經回國了。
她訂的酒店離海邊不遠,原本是打算到了之後去看看海。只是現在,遠處海天相接的地方雲浪翻滾,聲勢浩大的海浪一道接著一道。
見到晏何隔著玻璃看海,正在幫她辦理入住的小哥一笑:「現在不太適合去看海,風太大了。現在是冬天,如果是晴天還好。」
晏何回過神,接過他遞過來的房卡和護照道了句謝,又問:「怎麼天氣變得這麼快?」她記得從北邊出發的時候還是艷陽高照的。
「天氣預報不太準確。」小哥聳了聳肩,對她無奈一笑:「遠遠的看一下海就好了,在起浪漲潮的時候去有點危險。也許你可以去看看維蘇威火山和龐貝。」
晏何其實沒太聽得懂他說的「漲潮」,只是從表情和動作之中大概明白了他的意思,她又說了句謝謝,就打算拖著行李箱去自己的房間了。
她忽然想到自己還沒有和父母打電話,又折返回來問小哥:「我可不可以借一下電話打國際長途?我的手機丟了,我付錢給你。」
小哥痛快地答應了。
於是晏何就給何女士和晏先生分別打電話匯報了這件事。何女士聽到晏何說自己手機丟了,先是一愣,而後問她人有沒有事。在確認了只是丟了手機之後,何女士嘆了口氣:「行吧行吧,你什麼時候的飛機?我去接你?」
晏何眉開眼笑地報了自己的航班號:「幸虧我記住了航班號。」
何女士在電話那頭翻了個白眼:「行行行,反正你趕緊回來就行了。機場見。」
晏何跟何先生也是這麼說的。而後她打給了李修溪,李修溪聽到之後和何女士的反應一樣,然後就開始哈哈大笑:「臥槽晏何!你丫真行!在那邊兒當交換生一年都沒丟過手機,去旅遊的時候丟了。」
晏何:「真有你的,不愧是朋友。」她倒霉的時候先笑為敬。
「行行行不笑你了,你什麼時候的飛機?後天對吧?」李修溪問她:「我去接你?」
晏何說:「我媽來。」
「哎呀,不影響不影響。我得跟你吃頓飯,不然你外派還不一定什麼時候回來呢!」李修溪也跟她確認了航班號,就掛掉了電話。
晏何看著面前的座機,心想,要不要給姐姐打一個呢?
仿佛是看到了她的猶豫,旁邊的小哥撐著吧檯問她:「怎麼不打了?」
晏何抿著唇不好意思地笑:「我在猶豫要不要給我女朋友打電話。」她又說了「Ragazza」這個詞,只是這次,沈錦容不在身邊了,她也就不能親口告訴沈錦容這個詞的意思了。
「那就打嘛!」小哥笑起來,兩個酒窩在臉頰浮現:「猶豫不如立刻去做。」
晏何對他笑了一下,深吸了一口氣,在按了區號之後,她開始緩慢地按下那串被她熟記於心的號碼。在按到第四個數字的時候,她發覺自己的手有點抖,直到按完最後一個數字,她才長長地呼出一口氣。
國際電話在轉接時會有些慢,信號也不大清楚。晏何握著聽筒的手出了汗,感覺手心黏膩膩的。她數著「滴」聲,電話一連「滴」了七八次,沈錦容也沒有接起電話。
晏何臉頰上的熱度漸漸消弭下去,狂跳的心臟也跟著消沉下去。
一直到一分鐘之後,沈錦容依舊沒有接電話,電話自動掛斷。
她原本揚起的唇角極其緩慢地落下,眼中的笑意消失不見。她覺得現在的自己像是沒有等到春天的一簇花草,好不容易熬過了嚴寒的冬季,最終枯萎在初春的雨前。在枯萎的時候,身上結滿了冰棱。
「她可能有事。」原本站在前台的小哥不知道什麼時候走出去了,晏何在心裡這麼安慰自己。她抿著唇,在前台放了一張五歐的紙幣就走了。
.北京時間下午兩點。
沈錦容抬手按下手機鬧鐘,頭髮有些凌亂。她趴在床邊去夠自己的手機,拿到手之後,眯起眼睛看了一眼時間。
哦,是下午的兩點啊,時間剛剛好。
她打了個哈欠,整個人都沒精打采地趴在床上,柔軟的髮絲隨意垂落在她的後背上,沈錦容把臉埋在枕頭裡,下意識地叫了一聲:「晏何,要起床了!」
沒有人回應。
沈錦容猛地抬起臉,她此刻才想起來,晏何還在義大利,而自己,丟下她一個人在那裡離開了。愧疚感比睡前更加猛烈地襲擊著她的心口,心臟也跳的迅速,就好像在暗示她發生了什麼事情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