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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何的眼神太過直接,又有幾分灼熱,沈錦容不能裝作不知道。於是,她在說話之前想要調整一下坐姿,便開始雙腿交疊。在進行這個動作的時候,鞋尖不小心蹭到了晏何的褲子。
——沈錦容發誓這個動作只是無意的,可是等她調整好坐姿再抬頭看的時候,晏何眼中的灼熱比剛才更深,像有兩團火似的,明晃晃的,仿佛生怕自己看不出來她想要做些什麼。
明明只是一次普通的接觸,甚至稱得上是偶然——晏何卻莫名想到了自己昨天晚上握住姐姐腳踝的時候。她身上的溫度透過薄薄的皮膚精準地傳達到自己的手心,沈錦容太瘦了,她甚至感覺到姐姐的骨頭硌得自己手心隱隱作痛。
在那層皮肉之下,是她深愛著的人的鮮活的生命。
晏何垂下眼睛,拿起旁邊的橙汁降溫似的喝了一大口,冰涼的橙汁喝下去,冰冷的感覺從口腔蔓延到食道,可到胃裡的時候已經變成了正常的溫度。喝下去之後,她才後知後覺地感受到橙汁酸澀的口感在舌尖爆開,有些酸、有些苦澀,卻仍保留著一絲微末的甜。
晏何放下杯子,想要去抓住沈錦容的眼睛,可在她抬起眼睛的瞬間,沈錦容便垂著眼睛去吃自己的早餐了。她們的視線完美錯過,晏何不知道這是巧合還是故意,她抿著唇,摸了摸自己的臉。
剛剛拿過冰橙汁杯子的手碰在灼熱的臉上,讓她猛地一激靈。
沈錦容見到她抖了一下,偷偷笑了。
頂著姐姐隱晦的笑意,晏何硬著頭皮叫來了服務生小哥,非常抱歉地請他可不可以降低一下空調的溫度。服務生小哥愣了一下,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偷笑的沈錦容,眼中閃過瞭然的笑意,不僅調低了空調的溫度,又走到門口把門打開了。
小哥打開門的一瞬間,剛剛的風鈴聲又響了起來,清脆悅耳,像是微風拂過耳邊。打開門之後,一股小小的風從門口吹進來,來到了晏何的背後,從她的領口鑽進去,讓她結結實實地打了一個寒顫。
晏何使勁揉了揉臉,想讓自己臉上的紅暈減少一些,可她卻明白,只要沈錦容坐在對面,自己是不可能冷靜下來的。
壞心眼的姐姐看到小朋友手足無措的模樣,心裡偷笑了一下,再度用鞋尖碰了碰晏何的腿,見到她臉上剛剛退下不少的紅暈又再度升起,甚至比之方才更甚,沈錦容強忍住笑意,挑起眉問:「你不會是害羞了吧?」
晏何渾身一震,害羞當然是害羞的,只是這種話卻不好直截了當地承認。愛面子的小朋友眨了眨眼,手肘偷偷縮在桌子下面,卻碰到了旁邊的玻璃。微涼的觸感讓她冷靜下來。
晏何清了清嗓子,想要裝作平靜的模樣回答沈錦容的問題,可是她卻不知道自己臉紅著回答時,這個答案本身就少了許多說服力。
紅著臉的小朋友義正言辭地說道:「沒有。」
沈錦容眼中笑意更深,她知道晏何是真的害羞了,只是當事人不承認,她也不好說破,顧忌著小朋友的面子,她只是煞有介事的點了點頭,笑盈盈地說:「嗯,對,你沒有害羞。」
這話承認了怎麼還比不承認聽著奇怪呢?
說完,沈錦容沖晏何笑了一下,抬手招來服務員小哥,又點了一杯意式濃縮。
咖啡很快就上來了,晏何低頭看手機上的地圖,問:「待會兒是要去真理之口嗎?」
沈錦容端起小小的咖啡杯,扭頭看向窗外,她微微側過臉,晏何便看到了她左眼尾處漂亮的淚痣。
沈錦容點點頭:「對。」她笑著問:「難道你打算去西班牙廣場吃冰淇淋嗎?」
「當做保留節目吧。」晏何聳聳肩:「這個點兒可能都還沒有開門呢。」
晏何又低頭看了一眼手機上的時間,現在還不到早上九點,按照她對義大利人的了解,絕大多數店鋪都在上午十點左右開門。
街上冷冷清清的,有人背著一個大包,一看就是行色匆匆的旅客,有人穿了一身西服,像是帶著去上班的打工人。
她們就坐在這裡,隔著一層透明的玻璃看著其他人,就好像游離於這世人之外一樣。
晏何不知道該怎麼描述這種感覺,她自認為自己的描述水平還不錯,可現在卻覺得沒有文字能精準說出她現在的感覺。她只是覺得,自己和沈錦容一起離開了原本生活的城市之後,坐在這裡,仿佛和世間格格不入,卻又讓人莫名的心安。
私奔。
晏何記不清是第幾次自己在心中默念這兩個字,每次想起這兩個字的時候,她心中都會有小小的竊喜和快樂。這種快樂是無法宣之於口的,別人也完全無法理解。
可她卻固執地認為,沈錦容明白,只有她和沈錦容明白。
從許願池到真理之口,走路只需要二十分鐘,時間來得及,她們也都不喜歡著急忙慌的旅程,就沒有坐公交車或地鐵,索性挽著手慢慢朝那裡走過去。
即便已經牽過很多次手了,可晏何還是覺得,當姐姐牽起自己手之後,她依舊心跳如擂。也許連她自己都沒有發覺,在她看向沈錦容的時候,眼睛裡亮晶晶的,像是在看自己的整片星空。
經過科爾索大道,晏何看到威尼斯廣場正中間佇立著一棵巨大的聖誕樹,在後面由白色大理石建造而成的維克多·埃曼紐爾二世紀念堂十分醒目。最上面的兩座青銅雕像一左一右,像是在護衛著騎著青銅戰馬的維克多·埃曼紐爾二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