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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還在夢中雲裡霧裡,又好像已經美夢成真。
她的手下意識地撫上自己的額頭,自己冰涼的手讓她一個激靈——這個動作更像是想從被姐姐親吻過的地方汲取到分毫的溫度。
沈錦容按照慣例掃視教室一圈,正要收回眼神開始點名時,她看到了坐在最後面的晏何。沈錦容好看的眉峰微挑,旋即皺起眉,像是要確定什麼似的,從口袋裡拿出眼鏡戴上,又仔仔細細地打量著晏何。
此刻沈錦容的眼神和晏何剛見到她時截然不同,如果說在維也納遇見的姐姐是一隻慵懶傲嬌的貓,那現在站在講台上的沈教授更像是蓄勢待發的美洲豹,身體上每一處纖長優美的線條都在詮釋著無與倫比的爆發力。
晏何:「……」
她面上保持著平靜,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從口袋裡拿出手機,給李修溪發消息:「我覺得你完了。」
「……操。」
「我也完了李修溪。」
「沈錦容教授,就是維也納的那個漂亮姐姐。」
發完這幾句話,晏何抬起頭,對沈錦容露出了一個討好卻有些扭曲的笑容。
坐在前排的同學們小聲議論:「臥槽!這個沈教授看著好兇啊!」
「這就是漂亮姐姐恃美行兇嗎?!」
「不過她一直在看晏何哎……不會是發現了晏何不是咱們系的人吧?」
沈錦容眯起眼睛,沒有說話,低頭翻開花名冊開始點名。因為李修溪出國交流學習,所以名字在全系名單的最後一個。沈錦容點完了倒數第二個人,在這個名字後面打了個勾,看著剩下的最後一個名字笑了一下。
李修溪?
沈錦容有些走神,她想到自己離開維也納的那個早上,穿著一件毛衣赤著腳從背後抱住自己的女孩,想到那個女孩乾淨清澈卻泛著紅的雙眼,想到她軟綿綿的、低聲的囈語。
【「我叫晏何。」
「海晏河清的晏,何必的何。」】
還是晏何?
沈錦容唇角的笑容微微收斂了些。
看到沈錦容在最後一個名字上停頓良久,整個商學院的同學們都提心弔膽起來——這八成是發現了李修溪沒來找了個人代課吧?難道新來的沈教授要在學期末用這件事情立威?
不少人開始給李修溪瘋狂發消息:「完蛋了姐妹!沈教授發現了!」
「臥槽臥槽!姐妹!你快來啊!」
「姐妹你在哪啊?!現在過來還來得及!」
迎頭對上沈錦容的眼睛,晏何喉頭一滾。
沈錦容微微蹙眉,銀邊的眼鏡讓她整個人的氣質都冷峻起來。她指節敲了敲桌子,微微頷首,朗聲問坐在階梯教室倒數第二排的唯一一位同學:「這位……坐在最後面的同學,你叫什麼名字?」
和晏何想像中的慍怒不同,問出這句話的沈教授聲音一如既往的平靜,語調和方才點名的時候如出一轍。晏何倏地冷靜下來,她明白,剛才的緊張和擔憂都只是自己一個人的,並不是沈——沈錦容教授的。
比她不記得自己這件事更讓晏何難過的是,她用一種對待學生的、完全陌生的、包容的口吻問出了這句話。
因為隔的太遠,晏何看不大真切她眼中的情緒,也揣摩不到她現在的心理活動。晏何握了握拳,後知後覺地感覺到了自己手心的黏膩。她抿了抿唇,突然不知道自己答應李修溪幫她上課是不是一個正確的決定了。
——是了,她一直都知道這件事不好,可是——可是為什麼到現在才覺得不對呢?
沈錦容定定地看著她,前排的同學也轉頭看著她。似乎在這一瞬間成為了世界的中心。
但晏何一點也不想這樣成為中心。
所有人都在看著她,都在等她的答案。他們沒有說話,可是這樣殷切的眼神更像是一種無聲的催促。
「……晏何,教授。」
沈錦容微微揚眉,像是有些驚訝她的答案一樣。她右手的食指指尖推了一下鏡框,晏何看到了她中指上的反光,是一枚圓潤的、泛著淡淡銀光的戒指。
說不清來由的,晏何的心臟微微抽痛,就像是連著熬了幾天的夜被身體發出警告的抽痛一般,她身體的本能在藉此告訴她——離開吧,她不是你應該肖想的人。
離開吧,如果你不想以痛苦為食。
「晏何同學。」沈錦容的眼睛裡流露出笑意,似乎很滿意晏何的這個回答。她又朗聲開口,隔著大半個教室,她的聲音依舊清晰地、溫和地傳入晏何的耳朵:「你為什麼不坐在前面呢?我們這樣說話不太方便吧。」
「抱歉教授,我不是商學院的學生。」晏何張了張口,歉意地說。
她只能歉意,她沒有別的話能說。
「來第一排坐吧。」沈錦容對晏何的回答瞭然於心,她沖晏何招了招手,笑意隱藏在鏡片後,她開玩笑地溫聲道:「原來我的魅力這麼大啊?」
大家都發出了善意的笑聲。
晏何硬著頭皮收拾好東西,背著書包走到了沈錦容指定的第一排。階梯教室的第一排沒有人坐,只有晏何一個人孤零零地坐在靠近走廊的一端。束手束腳的,顯得有點可憐。
「我不反對非本院學生來聽我的課,尤其是想要修雙學位的同學們。」沈錦容對晏何點點頭,趁著打開電腦和投影的空隙,她又半開玩笑地對晏何說:「晏何同學,如果你想修雙學位的話,現在應該還不算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