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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何本人不喜歡被拍照,她也不喜歡拍人,但這並不代表她不喜歡給沈錦容拍照。在大二的時候,整個新聞社通過了一條鐵律,每一個新聞社成員都要去攝影社學習一段時間的攝影技術。
在跟著攝影社的指導老師系統學習了兩個多月之後,晏何自覺在攝影這一行堪堪入了門。
這會兒,她握緊手機,隔著不算太擁擠的人群看向不遠處的西班牙階梯。冗長的階梯在春天的時候會在兩側擺滿花朵,如果運氣夠好的話,甚至會看到一個賣花的人擺著小攤坐在階梯最下面,面前擺滿了各色的栽在花盆裡的花。
斜上方有一棵高大的棕櫚樹矗立在那裡,隱藏在四季層常綠的樹叢旁。
晏何一手舉著冰激凌,一手拉著沈錦容朝廣場正中間的破船噴泉走過去,它和許願池一樣都是巴洛克式建築,陽光落在水面上,在古老的城市中散發著粼粼的水光。
「春天來就好了。」晏何不無遺憾地說道。
沈錦容一邊認真地吃著自己的冰激凌,一邊研究面前的破船噴泉,聽到晏何這麼說,她扭頭疑惑:「春天的時候會不一樣嗎?」
「會呀,會在到處都擺滿花朵,」晏何指了指一個戴著黑色帽子的遊客站立的地方:「就在那兒,經常會有一個賣花的小販打著兩把太陽傘坐在那兒。」
沈錦容順著她的手指的方向看過去,陽光悉數落在遠處的雙塔教堂上,反射出漂亮的牙白色。
「賣花?」沈錦容重複了一遍。
「是那種……擺放在小花盆裡的花,什麼顏色的都有。」晏何用手比劃了一下花盆的大小,眼睛也閃著亮光:「也許在花盆裡,花會活的更久吧。」
沈錦容微微點頭,握緊了晏何的手,心中不免有些氣惱——都提起花了,晏何怎麼還像是木頭一樣?她又想起之前晏何送過自己的花,心想,可能真的是木頭吧。小朋友只是看到過自己給譚寧送過一次滿天星,就誤認為自己也喜歡滿天星了?
後來也送過別的花——也不算是她送的吧,學校統一安排的花束里倒是有那麼一兩枝白玫瑰,也不是晏何的心意。
沈錦容氣惱了一陣兒,發現就是自己和自己生氣,晏何發覺到了她的不對勁,沒敢說話,就這麼站在一旁小心翼翼地瞄著她。
沈錦容被她氣笑了:「總看我幹什麼?」
晏何瞥開眼睛,不自然地為自己找補:「我在看噴泉。」話剛一說完就後悔了——多好的機會呀!你應該說因為姐姐好看,而不是奇奇怪怪地為自己的行為找補一句。
可後悔已經沒有用了,沈錦容心中「哼」了一聲,還沒說話,小朋友就拉了拉她的手,小心翼翼地說:「姐姐,我們看噴泉吧!」
破船噴泉,整體做成了一個正在沉沒的小船模樣。沈錦容望著它出神,而後仿若有所感應地轉過頭去,正撞上了晏何傻傻盯著自己的眼睛。
在對視的一瞬間,晏何腦海中閃過許多念頭——她會不會為此生氣呢?會不會讓我不要再這麼看了呢?如果她直白地這麼告訴自己,那自己應該怎麼辦呢?
可是在下一秒,她便發覺,姐姐的眼中沒有那些負面情緒,只有一眼就能望到底的澄澈。說來也有些奇怪,沈錦容的瞳孔幽黑,平常都將情緒鎖在眼底,鮮少外露。可是在現在、在陽光的照射之下,那雙原本有如深譚一般的眼睛如此柔和,在望著自己的時候,也如同接吻時一般溫柔綿軟。
她的目光仿若穿透一切落在自己的心上,而自己的心也在歡舞著她的靠近。那朵小小的花探頭探腦地想要和她的視線相貼,如同清晨的蝴蝶親吻花蕊,在潮濕的水汽中親密相擁。
晏何恍然發覺,其實自己早就有了沈錦容明目張胆的偏愛。自己也不必總是患得患失,她如今能和沈錦容相擁接吻,也必然可以和她永遠在一起。
少年喜歡講「永遠」,而年長者卻很少這麼說。未來不是一眼就能看得到頭的,她不知道自己的未來還會發生什麼,便不輕易許下承諾。
你覺得永遠會是多久呢?如果眼睛可以說話的話,晏何會聽到沈錦容這麼問自己。
也許我不該輕易許下永遠的承諾,可是在現在直至未來的某一刻我心跳停止,我將給你我全部的忠誠。
.第二天的時候,沈錦容在梵蒂岡旁邊的一條長街上買了許多明信片,又買了郵票,把其中最好看的幾張寄到了自己在國內的家中。
她們隨便找了一家賣紀念品的店鋪,老闆說可以幫忙寄到中國,她們也就不用特地往郵局去一趟了。
晏何看樣子對義大利的郵局有什麼陰影,聽到老闆用英語這麼說,她很明顯鬆了一口氣。
沈錦容一隻手撐在透明玻璃櫃檯上,斜斜地看向晏何:「不想去郵局嗎?」
晏何皺了皺鼻子:「寄明信片的話隨便找一個郵筒就好,好多事情都在郵局辦,所以人經常很多。」
沈錦容笑著把她的話重複給了老闆,老闆挑起眉,沖她豎了一個大拇指表示贊同。
臨近聖誕節,梵蒂岡的聖彼得廣場上也豎起了一棵巨大的聖誕樹,佇立在廣場正中央的紀念碑旁邊,下面圍了一圈紅色的裝飾。換一個角度就能把聖誕樹、紀念碑和後面的聖彼得大教堂拍在同一畫面中。
沈錦容去旁邊看聖誕樹,晏何則站在原地低頭看自己的手機。她趁著拍風景照的時候偷偷拍了許多沈錦容,有站在許願池旁斂目沉思的她、有坐在餐廳里慢條斯理優雅喝咖啡的她,也有站在西班牙階梯上模仿著奧黛麗赫本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