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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啊!喝酒去?」
晏何用一種看神經病的眼神看著她,指著牆上的LED電子鐘:「現在?奧地利時間凌晨十二點半?」
李修溪理直氣壯:「老周在機場外頭等著呢!等會兒得跟咱們幾個同學一起喝酒!今天晚上不喝的話就沒時間了!咱們晚上就得去機場了!」
晏何覺得她實在是過於有精力了,有氣無力道:「我得回酒店睡覺……我太困了……」
.一個小時之後,晏何面無表情地坐在酒店樓下酒吧的吧檯旁邊,看著正在一旁扭動的男男女女。
「也許你需要一杯酒?」酒保小哥笑著問她。
晏何攤了攤手,無奈一笑:「是的,我需要一杯提神的——起碼讓我不這麼困。」
實際上,她最需要的不是酒,而是現在就回去睡覺的勇氣。她低頭看了一眼時間,決定再坐十分鐘就和李修溪他們說一聲,回去睡覺。
「我知道了!」小哥打了個響指,動作嫻熟地調酒,最終,他拍了一下手中的薄荷葉片,把一杯酒放在了晏何身旁。
「Mojito,」酒保小哥說話時帶一點點西班牙口音,他對晏何眨了眨眼:「我放了很多薄荷,也許會讓你——清醒一點。」
晏何又下意識地揉了揉自己的頭髮,從口袋裡拿出錢包,卻被制止:「這是我送給你的。」他又對晏何眨了眨眼。
晏何一愣,感激地說了句「謝謝」。
蘇打水和朗姆酒混合在一起之後減弱了許多酒精味,晏何抿了一口,頓時嘗到了一大口濃郁的薄荷味——直衝天靈蓋。
太醒腦了太醒腦了,晏何覺得自己能嗨到明天早上了。
時間不知不覺過去,面前的酒杯也下了一半。晏何的酒量不錯,但她卻恍惚覺得自己聽到了除幾個好友之外的中文對白。
——是因為太困了嗎?還是因為喝醉了?她為什麼會覺得自己剛才看到了熟悉的灰色大衣?
那抹灰色就在酒吧的一個角落裡,僅僅露出了一片衣角,可是晏何知道自己沒有看錯那熟悉的灰色——她不知道那個人是不是方才的女人,可是她的心臟狂跳。晏何知道,如果自己不過去看看的話,恐怕會後悔終生。
此時此刻,她甚至聽不到酒吧里嘈雜的聲音,眼睛死死地盯著那片衣角。
要怎麼過去看看呢?要怎麼搭話呢?要怎麼說話才顯得不算唐突呢?
她能聽到自己急促的呼吸聲,能感覺到滾燙的血液從自己的心臟迸發、蔓延全身,整個世界似乎只剩下她和那個身穿灰色大衣的女人。昏暗的燈光之下,世界仿若全線崩塌,所有的道路悉數塌陷,只有一條——只有她和女人之間的一條道路依舊存在。
晏何眩暈著,心想,行將踏錯一步,就是萬丈深淵吧?假使她們之間並不是普通的酒吧地毯,而是一片岩漿的話,自己也願意踏過去。
可是——多奇怪,就算是岩漿她也願意淌過去,可是短短的、普通的這段距離,卻如同咫尺天涯,她腳下生了鉛一般,怎麼也走不過去。
她猶豫著——就在她猶豫的時候,仿佛聽到了女人的笑聲,緊接著,她看到那個女人站起了身,朝自己走來。
作者有話要說:①:來源於《茶花女》,這兩句為作者自行翻譯
第3章 姐姐
血液仿佛在一瞬間被抽空了,她的思緒也緊隨著女人的動作翩然而動。她們之前隔著的薄霧抽離而去,像是被一陣看不見的風吹散了。這陣風來的蹊蹺、卻又剛剛好。
晏何看到女人穿著的灰色大衣下擺隨著走動的頻率晃動,看到女人眼角並不那麼清晰的淚痣,看到女人微微抿著的薄唇,看到女人一步一步朝自己走來。
她的呼吸仿佛被人攫取住,在這一瞬間——僅僅是這短暫的、片刻的瞬間,晏何突然有一種詭異的、並不真切的感覺——是不是在這一刻,眼前的女人,能夠短暫地為自己停留呢?自己能不能短暫地擁有她?哪怕只有眨眼的片刻。
這種感覺是篤定卻又卑弱的,晏何篤定女人是朝自己的方向走來,可是她清清楚楚地知道,女人並不是為她而來——她甚至有可能根本就不記得自己了。
這樣的人認知讓晏何心頭的熱血一涼,這是她一直以來不願意去想卻又不得不承認的,她知道,自己只是在自作多情。
女人走近了她,女人隔過了她,女人對酒保小哥笑著問候:「Gutenabend(晚上好)!」
而後,晏何聽到女人對酒保小哥說了些什麼。
她的聲音在自己的耳邊響起——卻又如同隔了千山萬壑,晏何聽不真切。這種感覺像是有人在她的耳邊手動消音,故意讓她聽不到女人的聲音似的。她的聲音朦朦朧朧的,和自己在幾個小時之前聽過的聲音沒有絲毫分別。唯一的差別大概是,女人現在說著她聽不懂的語言。
晏何低著頭,她看到了女人的腳踝,看到女人踩著銀色的高跟鞋,鞋子的跟部是精巧的鏤空設計。晏何很快挪開眼神,試圖將自己的注意力再度集中在面前的酒杯上,試圖讓自己的心跳不要那麼快速,試圖讓自己的呼吸不要那麼急切——不然,就要暴露啦。
她還沒有想好要不要去搭訕。
會不會顯得太急切?會不會顯得太唐突?
晏何舔了舔唇。
「是你?」晏何還沒有想好,女人目光一轉,驚訝地率先開了口,聲音一如既往的溫柔,卻染上了些許驚訝。就是這微弱的、並不十分熱切的恰到好處的驚訝,顯得晏何的緊張和熱切沒有那麼突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