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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錦容輕輕「嗯」了一聲,沉默了許久,又問:「吃飯了嗎?」
「正在吃,在和父母一起。」
沈錦容聲音里的鼻音更重了,晏何突然想到,她已經沒有爸爸媽媽了。心中倏地湧起一陣衝動和悲傷,這些情緒和她的後悔交織在一起,最終達到了頂峰。
她只有自己了。
晏何抿著唇,想要努力抑制住自己要哭出來的衝動。而後便有另一種衝動出現,她想要立刻衝到沈錦容的身邊擁抱她,晏何知道,自己能做的只有這些了。
但她沒有。她咬著舌尖,努力不讓自己哭出來。
「……要好好和父母相處。」電話那頭的沈錦容吸了吸鼻子,晏何聽到了她強笑的故作輕鬆的聲音:「那我就不打擾你啦。」
「……沒有……我——」晏何垂下眼睛,有一陣風吹過來,正巧落在了沾著淚水的睫毛上,帶來一陣涼意。她想說你沒有打擾我,我很開心能夠接到你的電話,可她還是什麼都沒有說。
「晚安。」沈錦容輕輕地說了這麼一句。
晏何想,然後呢?是不是就要掛斷電話了?下一次打電話、或者見面會是什麼時候呢?她握著手機,想要挽留的話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她不想和沈錦容說晚安,起碼不是現在——她不想掛斷這通電話,就像她躺在沈錦容身邊默默祈禱時間就此停止的時候。
「我掛電話了。」沈錦容輕聲說。
晏何沒有說話。
她不知道又過了多久——可能是幾秒鐘、幾分鐘,又或是過了一個世紀,沈錦容的聲音再度響起。她的聲音里罕見地帶著祈求,語氣卑微到讓晏何不敢相信這是她愛著的那麼驕傲的人——晏何想,她愛的人就應當永永遠遠地站在高台上睥睨世人、就應當永遠無憂無慮,如同高山上無人可及的雪松、如同神明一般。
心臟不知何時產生了細密的痛,這陣痛意伴隨著跳動幾乎蔓延至全身,在她聽到沈錦容幾近祈求地說了這句話之後——「明天……我可不可以去送你?」
晏何怔住了。沈錦容從來沒有用這種語氣和她說過話。
晏何聽到自己沉沉地說了一句:「好。」
不知何時,也不知道是誰先掛掉了電話。她暈暈乎乎地走到客廳,晏光明看了她一眼,問道:「打這麼久啊?」
晏何點了點頭,回過了神:「一些工作上的事情。」她努力想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輕描淡寫,可眼中的複雜早就暴露了她的情緒。
何女士和晏先生也權當不知道,他們對視一眼,何女士便笑著問她:「說起來,你說的喜歡的女孩子,不是李修溪吧?」
晏何和李修溪玩得好,何女士半開玩笑地問起這句話。
「怎麼可能。」晏何想也不想的否認了:「人家有對象好不好?」
何女士挑起了眉。
這頓飯吃完之後,晏光明去廚房洗碗,何女士收拾桌子,晏何想把沒吃完的菜放進冰箱,卻被何女士制止了:「別放了,你明天就走了,放一個月早就壞了。」
最後是晏光明把剩下的菜打包帶走了。何女士也和晏何說了再見,臨走前還問:「明天早上要我送你去機場嗎?」
「我自己打車過去。」晏何不想再面對家人之間的離別。
「行,那你到了和我們說一聲。」晏光明接過話茬,穿好大衣打開了門問何柚:「一起走嗎?」
「行,那我們走了啊晏何。」何女士拍了拍她的肩膀:「記得哈,有機會了讓我見見你喜歡的女孩子。」
晏光明瞥見晏何滿臉通紅,笑道:「行了,別打趣孩子了,臉都紅了。」
「走了走了。」
他們離開之後,家中就又剩下晏何一個人了。她開著燈坐在客廳里,空氣中的飯菜香味已經漸漸消弭,隨著吹進來的風而逐漸淡去。
她知道,很快,這套房子裡就又會剩下自己一個人,和從前的一些日子相同。她又想到了沈錦容,自己一個人坐在這裡也會這麼難過,那她呢?她現在在家裡嗎?還是在別的地方?她也會覺得孤獨嗎?
晏何不知道,她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機,看著剛剛和沈錦容的通話記錄。良久,她長嘆一口氣,把手機扔在一邊,雙手捂住了臉。
明天見了面要說什麼呢?她應該穿什麼衣服?
她仰躺在沙發上,看到了自己放在窗台上的小小的玻璃瓶,在月光的照射下反射著清冷的白光——那是她從博爾扎諾帶回來的雪。
融化了,便是透明的水了。
.醫院裡。
沈奶奶看著沈錦容鬼鬼祟祟的回來,冷哼了一聲,問:「幹嘛去了你這是?偷雞摸狗的?」
沈錦容把手機揣進口袋:「沒什麼,就是打了個電話。」
沈奶奶挑起眉:「哦,和對象?」
沈錦容眨眨眼:「對。」
「總說你對象你對象,什麼時候把人帶回來讓我看看啊?」沈奶奶瞪她一眼:「別是隨便編出一個人騙我。」
「她最近有工作。」沈錦容坐在沈奶奶身邊的椅子上:「等她回來了我帶她來看你。」
聽她這麼說,沈奶奶便笑眯眯地說:「行,到時候給你們倆做好吃的。」她頓了頓,想到了譚寧家裡的事情,問:「寧寧那邊呢?她的事情處理的怎麼樣了?」
沈錦容雙腿.交疊:「哦,大概在找律師準備打官司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