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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吧外有個紅色的電話亭,只起裝飾作用,元南溪拉開門進去,隔絕酒吧的嘈雜跟雨聲,接通電話。
這通電話是舅舅打來的,元南溪靠著電話亭里的塑料牆壁,心緒起起伏伏。
在接下來的兩分鐘,她心裡的不安感證實了。這次出事的不是妹妹,而是父母。
自殺?
爸爸媽媽怎麼可能自殺?
「南溪,我知道你很難接受,但你爸媽離開之前留了遺書,你回來看就知道了,這次是真遇上了過不去的坎...」
從電話亭出來,元南溪看見天變得灰濛濛的,她今天穿一身灰色印花長裙,被雨打濕了,又被風吹得黏在肌膚上。
她好像徹底跟這世界的灰暗融在了一起。
方遠遠不放心,還是找了出來。
「南溪!」方遠遠大叫一聲,朝她跑過去,把她拉到屋檐下,「怎麼淋雨?」
傷口處已經發白,方遠遠用乾淨的紙巾輕輕幫她擦了擦。
元南溪眼眶紅了,看到方遠遠跑過來,徹底繃不住,在大雨中哭出了聲。
*
方遠遠將她帶回住的地方,催著她進浴室洗個熱水澡,買了票要跟她一起回國。
她紅著眼睛拒絕她陪著自己回國,「謝謝你,遠遠,我已經好多了,你不要為了我影響學業。」
方遠遠退一步說:「我跟梁新月聯繫一下,讓她到時候去機場接你。」
梁新月跟她們是大學同學,大學畢業就直接工作了,三個人關係還算不錯,但不如元南溪和方遠遠親近。
元南溪紅著眼睛點頭,鼻尖也紅了。
方遠遠就一直在機場陪著她等到登機時間,才把收拾好的行李交給她,想了想,又把自己頭上一頂寬帽檐的黑色小皮帽壓在她頭上,幾乎可以遮住她紅紅的眼睛。
元南溪自己把帽檐又往低處壓了壓,問:「有口罩嗎?」
「包里有。」方遠遠替她找出來,一次性的白口罩拆了封,細心替她戴好,她的臉很小,口罩幾乎能把臉全遮住。
機場廣播催促乘客登機,元南溪推著行李箱向前走。
方遠遠隔著一條拉紅的線看著她。
用中文說:「南溪,有事可以給我打電話。」
元南溪腳步一頓。很快又繼續向前走。
*
義大利直飛北城,也要十個小時。
元南溪坐靠窗的位置,頭靠著窗,全程出神狀態,旁邊坐了一對年輕的同性情侶,一路上歡聲笑語不斷。
直到飛機安全落地,她才回了神,聽見身邊女孩在給家裡長輩打電話。
「知道啦!小姨最好了,所以我交女朋友第一個帶給小姨看。」
「才不是拿你當司機,這不是剛回國沒舒服的地方下腳嗎,不敢直接回家,酒店又不舒服,只能先帶女朋友去投奔小姨啦。」
「來得及,等會兒拿了行李,我跟女朋友坐在店裡吃點東西等你呀。愛你,小姨。」
等到了託運行李的地方,元南溪也接到了梁新月的電話,梁新月說公司臨時加班,可能要通宵,不能過來接她了,還有要住她那兒其實也不太方便,因為她也是跟別人合租的,讓她再考慮一下,實在對不起。
元南溪深吸了口氣,說:「沒關係,打擾你了。「
「你應該可以去你舅舅那邊吧,南溪。」
「嗯。」
兩人沒再深聊,默契掛斷了電話。
元南溪看到一個泛著銀色光點的深黑色精緻行李箱順著傳送帶飄到面前,她急著去醫院,就沒注意核對信息,拿了就走。
*
雲珂原本在一處朋友組的局打牌,接到小侄女電話,就以此為藉口出來透氣了。
「雲總,您對小侄女可真夠好的。」
玩笑的語氣,也掩蓋不住裡面似有若無的嘲諷。
雲珂推倒面前的牌,說:「走了。」
雲珂的身份不太光彩,是私生女,8歲時,生父原配去世,母親才帶著她擠進雲家,一直到現在,她幫忙把雲家的生意打理得風生水起,還是因為出生備受微詞。卻因為年紀輕,很受家裡小輩愛戴,簽字,開家長會不敢找自己父母的,都會找她。
譬如跟她同父不同母的大哥生的女兒雲慧笳,只比她小一輪,剛去國外上大學,不到一年,就帶女朋友回家,要她先幫忙參謀,再往父母那裡滲透。
半小時後,她開著車窗,指尖夾著根煙,給這小女孩打電話。
「我都到了,怎麼還不出來?」
「對不起啊,小姨,我女朋友吃壞肚子了,在洗手間,你再多等我們一會兒?」
「嗯,快點。」
停車場空氣有些渾濁,雲珂一支煙沒抽完就掐滅,扔在前面的小菸灰缸里。
剛要把車窗升上去,就看見一個穿白色長裙,身形纖瘦的女人,提著行李箱朝她這邊急急奔來。
女人後面似乎跟著好幾個記者,扛著機器在追。
她頭戴一頂黑色的小皮帽,往下,是簡約的白色口罩,看不到臉,唯有露在外面的一雙眼睛泛著亮亮的水光。被追趕著,白白的裙擺向後飄揚,襯得她像狂風裡一朵搖搖欲墜的百合花。
雲珂晃了下神,車窗升到一半就停下。
女人停在她面前,敲了下車窗,那雙晶亮,泛著水光的眸子分明是在向她求助,雲珂頭朝副駕偏了偏,「那邊上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