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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羽直言不諱:「他不會來的,你不知道他籌備了多久才完成這個計劃。畢竟他已經不記得我是誰了,難道僅憑在雲台的關係,就值得一個人送死?」
林玉澤笑了笑:「沒想到你是這樣認為的。」
西羽:「這是事實,或許在一個人失去記憶的那個瞬間,過去的他就已經死了。」
林玉澤很自信地回答:「但我認為,獲得新生的他還愛你。」
西羽發出一種自暴自棄的嗤笑,再也不想多講一句話。
林玉澤擦了擦嘴角,走上前掏出鑰匙打開他的手銬:「現在你暫時生活在這裡吧,不要試圖離開,我不想用暴力來對待你。」
話畢,他就把手銬和鑰匙都丟下,款款走出貨櫃房鎖上了門。
忽然得到行動自由的西羽並沒有貿然行動,畢竟林玉澤是個很特殊的混血,這人既然天不怕地不怕的態度,就必然有應對攻擊的能力。
等到房間內徹底安靜下來,西羽才緩緩移動到洗手間,用乾淨的清水洗了洗手。
屬於戈壁的沙塵被緩緩衝掉之後,露出仍舊白皙、卻難免留著傷痕的皮膚。
西羽嘆了口氣,望向鏡中狼狽的自己。
說真的,他一點也不喜歡羅熙被這愚蠢又可恥的威脅所左右。
但內心深處卻也非常非常清楚:如果此番斷了聯繫,那麼在這偌大的世界裡,怕是再也不會有相見之時了。
*
在夜的最深處,夢是無法掩飾的一切真實。
疲倦的西羽睡了很久很久,他夢見從前與阿宇的快樂生活,夢見自己在逃亡,夢見雲台那些荒誕又殘忍的遊戲,然後夢見了消失在黃沙中的羅熙……
再睜開眼時,貨櫃屋的天窗已透出璀璨的繁星。
西羽抹了下濕涼的眼角,才發現自己竟然不知不覺流淚了。
很沒用,但現在好像……已經不需要他有什麼用了。
既然羅熙那般堅決地要實現他對這個世界的理想,也許如此繼續堅持下去才是最幸福的。
非要告訴他那些消失的記憶,只能增加無端的痛苦罷了。
畢竟,羅熙已經得到了最可貴的自由,別的事情真沒想像中重要。
——這樣思考過後,心事遂寧。
然而萬萬沒想到,伴隨著外面的一陣騷動,貨櫃緊鎖的門竟然被忽地打開。
西羽警惕坐起,吃驚地看到走進來的人竟然是穿著黑衣的羅熙。
恍惚間他感覺自己仍在夢中。
幸而羅熙大步上前,給了西羽一個結結實實的溫暖擁抱,才將其拉回現實。
西羽掙脫開羅熙雙臂,從床邊站起身來說:「你……你為什麼要往陷阱裡面跳?」
羅熙:「因為你在裡面。」
西羽:「……」
羅熙並沒有被捕的沮喪,反而微笑:「如果是我被抓,你也會來救我的,這沒什麼奇怪。」
西羽著急:「那不一樣,你很難再離開了你明不明白!」
羅熙平靜地回答:「一樣,我想走他們留不住我。」
「雖然很不合時宜,但沒必要當著我的面討論逃跑的計劃。」不知何時站在門口的林玉澤忽然打破了他們之間重聚的氛圍:「羅熙回來一定要先見你,我覺得我已經給足了面子,明早——西羽,我要找你談談。」
羅熙本以為林玉澤要找的人自己,聞言不禁疑惑。
但西羽當然對一切都心知肚明,再沒有其他選擇的情況下,只能緩慢點頭。
林玉澤露出個優雅的微笑:「那,晚安。」
說著他便關上了門。
西羽上前急著檢查門鎖,而後罵說:「我從前一直沒發現,你竟然是個如此不計後果的人!」
羅熙嘆了口氣,坐在床邊哭笑不得:「我以為我不顧一切地回來,你會非常感動,雖然現在半句謝謝都沒有,但也沒必要批評我吧?」
「我不需要你為我不顧一切地做事!」西羽顯得很激動,半點都不像平時的他,甚至在原地踱步了兩圈,然後忍不住道:「上一次這麼做,你已經失去了全部……」
羅熙不解地追問:「你說什麼?哪有上一次?」
西羽回神,更加著急地衝到他面前:「明明已經自由了不是嗎?林玉澤不會把我怎麼樣的,你在外面生活好,我們未必不會再遇見。」
羅熙認真回答:「我不需要和你再遇見,我要跟你在一起。」
西羽啞然,然後緩緩地蹲在他的面前,疲倦到半句話都講不出來了。
羅熙沉默片刻,才伸手揉了揉他的銀髮,輕聲說:「最近我越來越覺得,你藏著太多秘密沒有對我說,之前你也跟我講過,要跟我有一次很長時間的談話,現在或許是個好機會?」
西羽抬起頭,眼眶有些微紅。
羅熙微笑:「我沒有逼迫和打探的意思,我只是覺得你遇到你根本就沒辦法處理的事情,不如我們一起承擔。」
西羽知道這次終於躲不了了,是必須整理好思路、將那已不存在世間的記憶用自己的語言陳述給羅熙了,但這樣,等於是捅了羅熙一刀,完全摧毀他現在的自信和理想,又把他推到了進退兩難的絕境,不是嗎?
羅熙挑眉詢問:「到底出了什麼事?」
西羽深深地嘆了口氣,然後趴在他的懷裡說:「阿宇,你真的……什麼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