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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珍珠,被她撫摸,好似波浪一樣,蕩漾開來,化成一團藍色的水霧。
鏡花水月之中,楚虞明媚的獨為她一個人的笑容,那樣的璀璨溫暖,讓宋念影渴望去觸碰。
是初見時,身為七公主的她矜貴高傲,又天真浪漫的稚嫩模樣;
是初次動心時,她漲紅了臉抱住頭不讓龍角跳出可愛的模樣;
是她吃醋不開心時,咬唇嗔怒的嫵媚;
還是她為了自己砍掉龍尾,滅龍珠,義無反顧的與她離開南海,去做了曾經最為不恥的存在;
是即將入眠前,她痛苦又難受,主魂不受控制,入夢指著她的手,流淚的一次又一次寫下「別逝別逝」時那份不舍與悲慟;
是她千年入眠,化為玉扳指上那一抹淚,陪著她流浪千年,一次又一次的保護著她;
是心中的執念催促她棺木中醒來後,再次相遇的一見傾心……
還會怕麼?
這世間的苦難,她們經歷的還少麼?
撫著那枚珍珠,雖然生在幻境之中,身邊都是污濁的晦氣,宋念影的唇角卻勾起了一抹淡笑,她緩緩地站了起來,一雙眼睛看著邪神。
「放開吧。」
邪神一愣,被說的有些懵。
宋念影看著她的臉,滿眼都是悲憫。
這一眼啊,雖然沒有說一句話,卻像是一把刀子,狠狠地插進了邪神的心裡。
她流浪千年,卷了這世間無數的怨恨凝聚而成,早已習慣了人的冷眼與諷刺,習慣了天庭一次又一次的打壓,卻無法承受這樣一個悲憫的眼神。
「我不是神影,而你也不是什麼邪神。」
宋念影喃喃地,她看著眼前被烏雲籠罩的怨靈,輕輕地搖了搖頭。
她越是強調什麼天道不公,強調什麼不屑於天,越是代表她心裡對於墮神的在意。
神影如何?就是神又如何?
她不稀罕。
她只是楚虞的念念。
宋念影望著眼前的邪神,又抬頭看了看浩瀚的天空,幽然一笑:「千年了,用盡了辦法,渡盡了劫難,你們可曾真的分開過我們?」
沒有的。
她們從未分開過。
即使被抹去記憶,即使被一次又一次的傷害,可再見面,哪怕是全新的她們,她們依舊會愛上彼此。
此時此刻,宋念影的心裡都是柔和,她好像要抱一抱她家小龍人,摸一摸她的龍角與龍尾,親一親她,說一聲「謝謝」。
這麼久了。
大家都認為,顏楚虞占盡了神影的便宜,是因為她,才會變得如此強大的。
可如今,看到邪神,宋念影才知道,若是沒有楚虞,她會成為什麼模樣。
或許,要比邪神更可怕的墮落吧。
邪神憤怒地咆哮著,看著宋念影轉身離開,她憤怒地化成無數黑色的氣體,從四面八方涌了過來。
宋念影微微一笑,她從腰間掏出碧綠色的笛子,放在朱唇邊,幽幽地吹奏而起。
這一次,不是禦敵,不是召喚。
只是安撫。
輕緩溫柔的笛聲如水一般傾瀉而出。
安撫這世間那些無依無靠的亡靈啊。
安撫那些曾經被世界拋棄,生來卑微,乃至於自願放棄生命的魂魄。
幽幽的笛聲,如歌如泣,邪神的淚不停地往下流,她捂住耳朵,用力的喊著:「不要……不要聽――」
她的手用力的揮出,甩出無數鞭子一樣的黑氣,狠狠地砸向宋念影。
宋念影面含微笑,不去躲閃,身後頂著金色的光,將一切都屏蔽。
而那些化為黑氣的蟒蛇、麋鹿……在湧向金光那一刻,像是被一隻溫柔的大手撫摸,輕輕地摟入懷裡。
「姐、姐姐……」
「不要哭……」
邪神看著身上的黑氣一絲絲一縷縷的都隨著金光而走,像是被吸進去了一般,她慌亂地伸著手,想要將它們抓回來。
――不要!別走。
――她是騙你們的!!!
――回來!!!
……
邪神也是可憐的。
若是可以,誰願意墮落。
還不是曾經,連一絲溫暖都感受不到,對這個冷漠的世界徹底絕望才會如此?
它們太孤單了。
其實哪兒有什麼邪神,她利用的不過是人內心最深處最軟弱的地方,一點點引誘著墮入深淵。
若有一點點溫暖可以汲取,又怎會墮落。
愛,或許可以讓人變得貪婪,但更能給人力量。
宋念影一路往外走,想著等她和楚虞的身體慢慢恢復,逐漸想起往事之後,沒事就多過來待一待,陪一陪這位所謂的邪神。
她的腳才邁出那黑暗的領域,腦中眩暈,身體好似陷入一個溫暖的熟悉的懷抱,她安心地閉上了雙眼。
……
大雪紛紛,本該將宋念影的身體打濕的,可一切風雪,都被聖王擋住了。
長長的睫毛眨動,宋念影緩緩睜開眼睛,正對上聖王那雙淡藍的眸子,她的眼裡沒有焦慮與擔心,平靜如初:「醒了?」
宋念影輕輕的點了點頭,抬起手,摸了摸她的臉頰:「醒了。」
顏楚虞抓住她撫在自己臉頰上的手,「我們回家吧。」
旁邊的雲柔震驚地看著宋念影,她搖頭,踉蹌著後退,「不――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