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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我家家大業大,他們需要依仗我家幫忙的地方還有很多,哪怕是為了孩子的前途,他們也都會上門道歉。
知識分子一身傲氣,哪能輕易妥協。我爸媽反正是一個都沒接待,見人就喊保姆關門,反倒是被罵得最慘的張開霽做主,和和氣氣地收下了他們的禮物。我爸媽其實也明白,人都是社會性動物,他們又怎麼可能做到完全不和親戚往來,但就是需要一個台階。
而張開霽就是那個最合適的台階。
我沒有張開霽那樣善解人意,顧全大局,我只會追著他罵,罵他是個窩囊廢。
斷子絕孫,有傷風化,腦子不正常,諸如此類的言論還有很多,我和張開霽都已經聽得耳朵起了繭。
我可以不在乎別人的眼光,但我絕對忍受不了張開霽被流言中傷。
張開霽明知道那群人是怎麼罵他的,說他是鳳凰男,和我在一起就是為了我家的錢,還讓我父母在買房的時候小心點他圖謀不軌。
連我聽了都恨不得衝上去打人,張開霽居然還表現得跟個沒事人一樣,這讓我怎麼不生氣?
他的無動於衷弄得我像個小丑,自以為是為他出頭,結果人家根本不在乎。
那次我對他發了一通脾氣,也不聽他解釋,就頭也不回地跑出了家門。
出門出得急,什麼都沒帶,住不了酒店,連麵包也沒錢買。想回去又實在拉不下面子,只好沿著河邊散步消磨時間。屋漏偏逢連夜雨,沒一會兒就下起了雨,雨勢越來越大,仿佛在替張開霽出我不停罵他的惡氣。
也是那時候我遇見了多多,一隻被遺棄在路邊,剛剛足月的小土狗。
我這個人談不上有多喜歡小動物,但卻對這隻和我有著相同處境的小奶狗莫名產生了惻隱之心。
多多從小就有靈性,見我蹲在他面前,就知道自己終於要有一個歸宿了,所以哪怕是匍匐,也要爬到我面前,舔我的手指。
在他舔我手指的時候,我突然心裡萌生了一個念頭。
於是我問他:「你當我兒子,怎麼樣?」我對自己的想法非常滿意,「既然他們覺得張開霽和我在一起,是絕了我家的後,那我就自己找個狗兒子,看他們能把我怎麼著,我就是要氣死他們,省得他們一天到晚嘴巴停不住,就知道說張開霽的壞話,他們都不認識張開霽,也不了解他,就胡編亂造,也不怕死了下十八層地獄,被閻王爺吊起來割舌頭。」
「他們加起來都沒有一個張開霽好。」我憤憤地說,「聽到沒,以後我就是你爸爸,張開霽也是你爸爸,你有兩個爸爸,可比其他小孩兒幸福得多,我們能給你雙倍的幸福。」
他還只是一條幼犬,聽不懂,也不會叫,只會本能地咬我的手指,希望能給他一點母乳。
但在我看來,他已經是同意了,所以我興高采烈地把它抱起來,用身體為他遮風擋雨。
張開霽找到我的時候,我和多多,一人一狗,正在橋洞下躲雨。我當時穿出門的拖鞋掉了一隻,中途還被台階絆倒摔了一跤,弄得渾身都是泥,好不狼狽。不過在看到張開霽緊張的表情後,這一切都無關緊要了。
回到家後,我迫不及待地向他炫耀我們家的新成員,我們倆的狗兒子。
當時還沒取名,我讓他取一個。
由於我一直把多多藏在懷裡,張開霽一開始還沒發現這個小東西,我本以為他會和我一樣開心,然而他卻表現得異常嚴肅,問我怎麼一回事。
他意外之外的反應讓我有點心虛,只好把撿到多多的來龍去脈都告訴了他。
聽完我的話,他表情仍然凝重。
他鄭重其事讓我把狗送去流浪站。
我不明白,張開霽平時在路邊遇到流浪狗都會去買狗糧喂,怎麼我撿了一條和我有緣的狗回家,他就要讓我送走。
於是我賭氣地不理他,不管他說什麼,也絕不把多多送走。
見狀,無奈的張開霽只好用厚毛巾把多多輕輕裹了起來,放在我懷裡,蹲下身,看著我的眼睛問:
「西西,對你而言,這條小狗是什麼?」
「就是狗啊。」我噘著嘴說。
「西西,那你摸摸它。」張開霽抓著我的手放在了多多身上。失溫導致多多幼小的身體不停顫抖。我這才意識到被我隨便撿回來的這條小狗是如此脆弱,我只要手掌稍微用力,甚至能輕鬆地掐死他。
「西西,它也是一條生命。」張開霽說,「如果你只是因為生那些人的氣,賭氣把它帶回家,你不是為了它好,而是害了它。你知道嗎?如果你不是真心想要照顧它,咱們最好還是給它找一個合適的家庭。」
多多像是感受到了我們兩人的爭吵,他努力地挪動身體,想要離我們再近一點。
張開霽看出了我的不舍,「你覺得你能照顧好它嗎?對一條生命負責?不是幾天,而是十幾年,這條生命的一輩子。」
儘管我對養狗的知識一慨不知,但我還是本能地點了點頭。
我能感受到多多的體溫漸漸回升,他似乎在用這樣笨拙的方式告訴我們,他也想留下來。
我忍不住落下了眼淚,用懇求的語氣說:「張開霽,別送走他好不好?他都已經答應了要當我們倆的兒子了,而且我還告訴了他,他會有兩個爸爸,給他雙倍的愛,咱們留下他,好好照顧,行不行?我想養他,我一定會好好照顧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