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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安終究沒繃住,先行一步催促道:「愣著幹嘛,上車走了。」
周皓這才如同大夢初醒般,收起飄向回憶的思緒。
他從兜里掏出一個泛著金屬光澤的東西,遞到陳安面前。
陳安借著月色看清了,是一串鑰匙。
對方隨即又報出一個地址,陳安知道這個地方,是一塊圈起來的獨棟別墅區,算當地最貴的房子,不少煤礦老闆都住在那裡。他曾經不止一次聽店裡的客人艷羨地討論,要是能在這個小區搞套房子,大半輩子的苦也沒算吃。
「公司幫忙找的住處,剛拖人打掃好,有空可以過來坐坐。」 周皓停頓片刻,似是擔心聽的人不答應,又補充了一句,「就算…… 就算過來幫我踩踩屋子。還沒人去過。」
他說完,動作很輕地將鑰匙放在陳安的掌心。
頭頂的槐樹葉沙沙作響,石縫裡的雜草奮力地冒出頭,此時正微微顫動著,像有什麼東西藏在裡面,企圖窺探到一絲半分的秘密。
陳安手裡一直舉著這串鑰匙。
不知道是不是擔心他會拒絕,周皓將鑰匙給完,便飛快坐上了車。等他回過神來,汽車已經開了很遠,只能依稀看到尾燈亮起的紅色小點。
陳安凝神望著手心裡的小物件,緩緩收成一個拳頭。
萬籟俱靜間,在一旁沉默許久的賀璞寧突然問道——
「他到底是你什麼人?」
第18章
「他到底是你什麼人?」
聽到賀璞寧的話,陳安原本要回屋的腳步一頓。
礦區的晚風和其他地方不一樣,除了幾分乾燥的涼爽,還有混入其中的沙礫吹在身上,裸露在外的胳膊泛起絲絲若隱若現的疼意。
一如賀璞寧此刻的心情。算不上痛,但像是被什麼密密麻麻地戳著,那感覺並不強烈卻讓他有些心煩意亂。
陳安沒有回話,他甚至沒有轉過身來,仿佛什麼都沒有聽見似的,又繼續自顧自地往店裡走去。
賀璞寧卻先一步堵在了店門口,見對方還是沒有停下的意思,他下意識地想要抓住陳安的手腕,卻在即將觸碰到皮膚的那一刻頓住了,就那麼不尷不尬的在空中停滯了幾秒。
然後,他重新伸直了胳膊。
陳安垂眸看著他的動作,突然笑了下,很輕。不知道是不是所有的同齡人都和小普躥的一樣快,才半年多的時間,他已經變得比自己還要再高一些了,手長腳長地,胳膊一伸,立即就可以將店門擋了個嚴嚴實實。他站在陳安面前,壓迫感十足,一副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架勢。
陳安神色微暗地後退半步,不著痕跡地吐了口氣,對他道:「回屋再說。」
從關上卷閘門,到踩著樓梯,兩個人各懷心思,始終彼此沉默著一同走進臥室。臥室沒有開燈,只有月光透過窗戶灑進來,留下稀疏的光亮。
「咔噠」 一聲。隨著臥室門被陳安帶上的聲音,賀璞寧忍不住動了動喉嚨。不知道為什麼,他似乎有些緊張起來,明明是他堅持要陳安給出一個答案,如今答案近在眼前,他卻本能地畏懼了。
賀璞寧站在門口,手邊就是頂燈的開關。陳安坐在床沿,身側也有一盞檯燈。但誰都沒想著去打開。就像多數犯罪案件都發生在深夜一樣,黑暗能很好地隱藏表情和思緒,他們彼此看不見對方,也各自多出一份奇怪的勇氣來。
陳安坐了一會,覺得眼睛差不多能看清了,而後拉開床頭的抽屜,取出了裡面的鐵盒。
鐵盒是那種老款式的糖果包裝盒,表層有些掉漆,看上去已經用了有些年頭,平日裡放的都是陳安一些大大小小的證件,賀璞寧知道這盒子的重要性,從來也沒有主動打開過。
陳安拿出了一個東西,發出叮叮噹噹的聲音,在一片死寂的臥室里尤為清晰。他把那東西舉到賀璞寧面前。
賀璞寧神色微愣,他原本以為這是周皓剛剛送給陳安的那串鑰匙,愈發鬱結之際,才發現這鑰匙似乎有些熟悉。
是他自己的房門鑰匙,上面綴著一顆毛絨線球,借著月光還能看清上面的鐵鏽。
看到是自己的東西,賀璞寧的表情才終於有了片刻的鬆弛。線球是陳安自己做的,毛線纏一圈再剪開,就能變成一個胖嘟嘟的茸球。陳安擔心他平日會忘記鑰匙放在哪兒,特意做了一個橙黃色的,掛在上面十分顯眼。
「什麼時候掉的,我都不知道。」 賀璞寧故作輕鬆地問道,「怎麼放到盒子裡了。」 平日裡大多是陳安鎖門開門,很少會用到他的鑰匙,賀璞寧一直沒發現。
陳安看向他,卻像是要從他臉上發現答案一樣。
然後他聽見陳安微嘆了一口氣,一字一句地說:「那天晚上,西邊的荒地,我撿到的。」
賀璞寧先是露出了些許的茫然,等把這幾個關鍵詞串聯在一起,有個混沌的想法從腦海中一閃而過,猶如措不及防落下了一道悶雷。
他拙劣的跟蹤和偷窺,原來早就被陳安發現了。
「你看到了吧。」 陳安說,不是疑問的語氣,倒更像在平靜地陳述某件事。
「什麼意思……」
人在知道做錯事的時候第一反應大多都是為自己開脫,賀璞寧也不例外。他慌亂地想為自己的行為找些合理的藉口,恰好路過,之前掉的,甚至可以是被野貓叼走了…… 無數離譜不離譜的理由閃過賀璞寧的腦子。但僅僅是閃過,被質問的憤怒很快就取代了慌亂。明明是陳安隱瞞在先,他即便有錯,充其量就是微不足道的小錯誤,現在可不是計較這些的時候。自己是來問話的,不是被反客為主的。他這麼想著,那一絲微妙的愧疚和心虛又奇怪地消失了,於是後背又挺直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