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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安已經開始檢查了。她凝視了一會兒地面,雖然隔著厚厚的牆壁,但像是擔心打擾到裡面的工作似的,聲音很輕地問:「陳哥,到底是怎麼了……」
賀璞寧沉默半晌,才回答她:「晚上做飯的時候,突然就在後廚暈倒了。醫生懷疑是顱內腫瘤。不過具體情況還不好說,得等核磁報告出來。」
「……」
程倩的眼睛微微睜大,她用力呼吸了好幾下,像還沒有完全消化賀璞寧剛才的話。
等待的時間如同過了整個世紀那般漫長。醫院的空調開得很足,長椅冰得要命,像是怎麼也捂不熱。賀璞寧的衣服已經濕了又干,夜風一吹,忍不住帶起一陣乾咳。
程倩有些憂心地忘了他一眼,猶豫了片刻,還是說:「我去病房給你拿條毯子吧。」
賀璞寧擺了擺手,剛說了句 「不用」,身邊的門突然從裡面被打開了。
二人急忙站起身。
「結果出來了嗎,醫生,情況怎麼樣?」 賀璞寧急切地問。
許明輝的表情有些沉重:「不算太好。」
第35章
「不算太好。」 許明輝的表情有些沉重。
他讓兩個人跟著進了屋,拿出陳安的結果報告,用中性筆在上面某個位置隔空打了個圈:「腦部有一個明顯的腫瘤塊,而且離中樞神經很近,很可能會影響到四肢活動,甚至有生命危險。」
如同從天而降的一個晴天霹靂,賀璞寧驀地感到一陣暈眩。
他指尖微顫,嘴唇上下闔動,過了好一會兒,才勉強找回了自己的聲音。
「那,能治好嗎。」
許明輝頓了頓,像是在斟酌合適的措辭:「目前還不能確定是幾期,需要做病理才能知道。不過暫時慶幸的是,腫瘤當下發展的還不算太大,但我剛才也說,離脊柱神經太近,手術不太好完全切除乾淨,後續不排除需要做放化療的可能。」
賀璞寧只覺得從腳底驀地竄出一股徹骨的涼意,像是整個人突然被扔到了寒冬的雪地里。他身子一晃,用力抓住了桌沿才勉強站穩。
一旁的程倩早已哽咽得不成樣,她茫然無措地看向許明輝:「怎麼還要化療,這是…… 是癌症嗎。」
小地方的人對那些專業的醫學名詞並沒有什麼概念,但也在各種小說電視劇里看到過 「化療」 這個詞。雖然不知道具體會怎麼做,但也模模糊糊地清楚,這個過程似乎非常折磨人。一旦有什麼病已經到需要放化療的程度,大概已經是非常嚴重了。
程倩出攤早,經常顧不上吃早飯,她又愛犯低血糖,陳安便順手給她買了一包花生酥,讓她早起頭暈了就吃一點。程倩不捨得多吃,便一天嘗一顆,到現在手上還有大半袋。她想不明白,明明幾天前還是活蹦亂跳的一個人,怎麼突然就到要手術和化療的地步了呢。
程倩還在哭,賀璞寧卻已經重新冷靜了下來。許明輝剛剛交代他回家拿些換洗的衣物,還有床單被子日用品之類。明天等上班後,他會再請專家會診一次,不過結果應該差距不大,畢竟核磁結果已經出來。不出意外的話,陳安這幾天都要待在醫院,儘早準備手術了。
賀璞寧低著頭,一一應下。
末了,他擔心還有什麼疏漏,便又問了許明輝一句:「還需要準備什麼嗎。」
許明輝沉默片刻,像是在猶豫該不該說,最後拍了拍他的肩膀,低聲道:「多準備點錢。」
賀璞寧拿著紙筆的手指微微一頓。
「要多少。」 他問。
「這,我也不好說。得看病情的發展情況。」 許明輝嘆了口氣,「要是只做手術還好一些,大概需要十幾萬。但如果術後需要持續化療,再加上靶向藥物……」
就是個無底洞。
最後這一句話,他沒有說出口。
癌症治療本就是拿命去賭機率的事情。手術便能治癒的是中了頭彩的大贏家,運氣稍差一點的,就需要熬幾個療程的放化療。再差一些的,就是在不斷的化療、復發、化療、復發中循環往復。
但中大獎的人自古以來才有幾個,更多的人只有拖著苟延殘喘的身體,陷入到最後無休止的死循環中,直到耗盡錢財或者生命。
額前有幾縷碎發垂下來,擋住了賀璞寧的眼睛,許明輝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看著他手上的那張紙被用力攥緊了,變得越來越皺。
再重新抬起眼的時候,他的聲音已經恢復了鎮定,帶著不屬於他這個年齡的冷靜與理智。
賀璞寧沒再多說話,只淡淡地點頭,回了句 「知道」。
做完今日的檢查,陳安已經不用再回急診室,被帶到了普通病房。賀璞寧借了許明輝的電車,他還要抓緊時間趕回店裡,準備一切需要的東西。病房則留了程倩照看。
陳安已經暫時脫離了危險期,不過輸液瓶里有安眠的成分,他依舊昏睡著還未醒來。
臨走前,賀璞寧還是不自覺地向病床上望去。
陳安表情寧靜,呼吸均勻,只覺得是在微涼的初秋夜裡打了個盹。只要賀璞寧輕輕一喊,他便會慢悠悠地睜開眼睛,再伸個懶腰,下樓去準備新一天的食材。
但明天等待他的,卻是一系列無休止一般的檢查。加強 CT、血管造影、腦電圖…… 許明輝說了一串,就連賀璞寧都沒能記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