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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終於還是失去自控力:只看一眼,他告誡自己,只能看一眼。
指尖緩緩地摩挲過屏幕。
但就在這時,一條新消息又發了過來。
「晚安」這兩個字下面,多出一段音頻。
它自動地播放了出來。
「為你封了國境
為你赦了罪
為你撤了歷史記載」
澄澈而清亮的聲音。
一如陳小姐溫柔的眉眼。
手機從指尖慢慢滑落下去,滑到膝蓋旁邊。
直到一分多鐘的清唱結束,一隻汗涔涔的手,才再一次握緊手機,珍而重之地將它放在了枕頭邊。
【池晏:晚安。】
他終於還是沒有忍住。
在循環播放的歌聲里,池晏緩緩閉上了眼睛,任由意識變得恍惚。
海上的月亮一點點升了起來。
迷離的光輝,漸漸地變成了一個齒輪般的、波光粼粼的夢。
他的確做了一個夢。
一個太過逼真的夢。
第62章 深入骨髓的渴望
這個夢跨越了長達五年的時間。
五年後的池晏, 的確已經得到了自己想要的。
他成為了s星總督。
但奢華而富麗的總督府,反而變成了一個金碧輝煌的籠子,一個幽深的人造洞穴。
在每一個夜不能寐的黑暗, 他躁鬱, 痛苦,像受傷的野獸, 遊走在宮殿深處。金光閃閃的大圓頂, 深紅色的牆壁,牆上的每一幅名貴肖像,都以黑洞般的雙眼凝視著自己。
他好像在等一個人。
但他並不知道自己在等誰,在等待什麼。
他身心俱疲地坐在書桌前。
辦公室里未處理的文書堆成了一座高高的塔。
總督府外站滿了抗議游/行的憤怒群眾。
而他只是微微笑著,砸碎了酒瓶, 將菸蒂和打火機一併扔進去。
一切都被付之一炬。他的名聲, 他的帝國,他的未來。
不斷變換的火光, 令靜止的牆壁變成了飛速運轉的隧道。
而他亦站在其中。牆壁不斷地向內收縮, 擠壓著,令他感到窒息——
突然牆上多了一扇窗。
窗戶被打開了,一隻人眼堵住了窗眼。眼珠滴溜溜地轉動, 眼白膨脹開來, 侵蝕著牆壁,擠出一道道蛛網般的裂縫;而瞳孔則猶如一輪漆黑的太陽, 終於鎖定了池晏。
兩相對望。
他終於意識到,那是他自己的眼睛。
他徹底瘋了。
*
醒來的時候,池晏大汗淋漓。
夢裡的一切都是如此逼真。他還記得那些太過強烈的情緒,驚懼、憤怒和焦慮,像一道失控的吉普賽詛咒, 滲透皮膚,刻入骨髓。
是澄澈的嗓音喚醒了他。
仿佛陳小姐還在他身邊,在枕邊,近在咫尺。
一分多鐘的清唱,徹夜都沒有停過。
「為你塗了裝扮
為你喝了醉
為你建了歷史城牆」
於是初生的日光,終於劃破了無邊的長夜。
渾濁的視線慢慢變得清明。
他握緊手機,慢慢地走進了浴室里,任熱水沖刷過僵硬的肌肉。霧化的玻璃里,他再一次看到了自己的眼睛。
漆黑的瞳孔里,還殘留著未褪盡的瘋狂。
夢境的內容再一次浮上心頭。
池晏突然意識到,這並非是自己第一次做這個夢。
只是從前他能記起的只有碎片,而這一次卻是全貌。
他反反覆覆地被同一個噩夢所困擾著:夢境的主角是他自己,五年後的自己,而他一敗塗地,一無所有。
為什麼?
「——預知夢?」
同一間診療室里,心理醫生周蔚,凝視看著面前的男人。
「插se,介意向我說一下,你究竟夢到了什麼嗎?」他又柔聲道。
池晏微微一笑:「介意。」
這是一個典型的插se式回答。
周蔚也掩飾性地笑了笑。
「當然。」他說。
他見識過許多難纏的、甚至於是千奇百怪的人:這很正常,他知道自己的患者非富即貴,而處在他們這個階層的人,掌控欲太強,很難信任別人。
但像插se這樣的人,周蔚從未見過。
他永遠記得他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這個男人像與自己進行商業談判一般,坐在辦公桌的另一邊,十指交疊,氣定神閒。
而他對自己所說的第一句話是:
「周醫生,我想請問你一個問題:你覺得自己的工作,和告解室的神父,有什麼區別?」
接下來一個小時的諮詢里,池晏極富耐心地與周蔚探討了心理學和神學之間的聯繫與區別。大多數時候,他只是含笑聽著,偶爾拋出一兩個問題。而周蔚則被迫變成了那個口若懸河的人。
直到池晏的身影走出了辦公室,周蔚才突然驚醒過來:對面的這個男人,完全掌握了對話的節奏。他不動聲色地轉換了兩人的角色,仿佛他們之間,不再是醫生與患者,而變成了學生與教授。
這當然是一次徹底失敗的諮詢:
他甚至可以說是被對方愚弄了。
所以周蔚並沒有想到,這個可怕的男人,會這麼快就回來找自己,並且饒有興致地拋出了一個新的問題。
然而——「預知夢」,這聽起來太過神乎其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