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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禁古怪地看了池晏一眼:「你帶一個病人來燒烤攤?」
他聳聳肩:「病人不是也抽過煙了嗎?」
松虞嘴角微勾:「你說得對,反正死不了。」
這是個半露天的小飯館,一個穿圍裙的中年人站在燒烤架前,裡面還有個小廚房。
廉價塑料棚,頂上用電線纏繞著一串破爛爛的小燈泡,銅錢一般,隨風搖晃,發出嘎吱嘎吱的悶響聲。
地上堆滿了亂糟糟的鐵簽子和其他垃圾。一群人坐在裡面,俱是皮膚黝黑的本地人,對於他們的到來根本毫不在意,仍然在大快朵頤地吃烤串。
池晏推著松虞坐進去,找了張空的摺疊桌。他西裝革履,一身貴氣,與這環境實在是格格不入。但卻毫不在意地長腿一伸,坐在廉價的塑料凳子上,轉頭對攤主說:「來一碗粥。」
在燒烤攤點粥,這聽起來很不合常理。
旁邊有人側目看他一眼,攤主卻很自然地答「好嘞」,轉頭進去吩咐廚房。
只是松虞根本沒聽見他說什麼。
她目不轉睛地看著眼前這一幕:她從未見過這種老舊的燒烤攤。這像是上世紀的畫面,髒亂,卻又充滿人間煙火氣。
這就是她想要的感覺。
她轉頭問池晏:「這家店每天都開嗎?」
「問這個做什麼?」他挑眉。
「給製片主任打電話,讓他明天過來勘景。」
池晏先是一怔,接著才意識到她在說什麼——她又在想著電影。
他忍不住笑了出來:「我可不是來帶你找靈感的。」
「那來幹什麼?」
「來喝粥。」他說。
話音剛落,一碗熱騰騰的砂鍋粥被送上來。
香氣四溢。松虞只嘗了一口,就覺得自己受傷的胃,得到了很好的撫慰。她不禁露出驚艷的神情。
池晏笑道:「喜歡?」
她點頭。
「我也覺得你會喜歡。」他說。
從前松虞也聽說,有些深巷子裡的小飯館,原始的手藝反而藏龍臥虎。但她對於食物向來不太在意,更不會費心去找。
她不禁也露出詫異:「沒想到你對吃的還有研究。」
「我沒有。」池晏笑了笑,「只是以前恰好來過。」
他又環顧四周,目光里露出懷念:「當時這裡還只是粥鋪,沒想到現在已經變成這樣。」
松虞聳肩:「沒關門已經不錯了。」
「也是。」
她慢騰騰地喝粥。
池晏又問她:「還記得那部很無聊的特工片嗎?」
松虞抬頭:「怎麼了?」
他說:「從這裡向東走出貧民窟,曾經有一家老電影院,我就是在那裡看了那部電影。」
那是幾年前在首都星的一個下午。
那一天天氣很好,池晏從這家粥鋪離開貧民窟,無意中經過一張巨幅海報。藍天與日光照出他的輪廓與海報的疊影,他鬼使神差地決定給自己放個假,轉身走進影院。
空蕩蕩的影廳里除他之外,只有前排的一個女觀眾。她像犯困的貓一樣,將自己蜷縮出來。
碩大的vr眼鏡擋住了她的大半張臉。但這卻令他一度很想要看清那幅漆黑鏡片下,到底藏著怎樣一雙眼。
但電影很快散場,他們各自離開。一個走前門,另一個走後門。
奇怪有時候人反而會被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所觸動。這段往事令他露出一絲久違的微笑。
視線又落回眼前,卻發現松虞一臉驚愕地看著自己。
「怎麼了?」他問。
松虞:「那是不是一家很老很舊的電影院,一半的座椅都壞了,門外還掛著一張巨幅海報?」
他一怔。
記憶里那貓一樣窈窕的背影,和眼前這張賞心悅目的臉慢慢重疊。
松虞:「……那部電影的排片實在太少,我找了好久,才在一個很偏遠的電影院裡買到下午場。電影院裡除我之外,還有另一個人。」
池晏嘴角噙著一絲笑意,凝視著她:「那個人是我。」
她不禁又喃喃道:「當時我還很奇怪,究竟是誰也會來看這部電影。」
原來他們不僅看過同一部電影……還是在一起看。
但那時的他們還只是兩條平行線。
根本不會知道,未來還會有交匯的一天。
池晏不禁又彎了彎唇角:「陳小姐,看來我們真的很有緣,是嗎?」
但松虞只是以一種……微妙的眼神,看了他一眼。什麼話都沒有說,就又低下頭去,埋頭喝粥。
*
大半碗粥下去,松虞才發現池晏根本什麼都沒有吃,只是坐在旁邊看著自己。
他的神情幾乎可以說是溫和。
但她卻不禁感到一絲難言的違和。
這樣一個鋒利的男人,怎麼可能會這麼心平氣和地看著自己,又怎麼可能會跟「溫和」這個詞扯得上關係?
她慢慢放下調羹。
「你總不能真是帶我來喝粥的。」松虞說。
「為什麼不能?」他笑著問。
她環顧四周,又慢慢地推開了那隻碗。
儘管依戀那餘溫,手指還是緩慢而堅定。
「你還有別的打算。」她說,「約了人?」
池晏懶洋洋地說:「嗯?我可沒有。」
「我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