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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頭。薄唇輕啟。他沿著杯壁,慢條斯理地吹過,才將她的肩膀扶起來。
這一套動作,越是溫柔和體貼,就越讓人感到頭皮發麻。
基因迷戀 第36節
這不合理。她想。
他明明已經知道她的晶片裡拍到了什麼,這樣致命的秘密,卻還避而不談。這按兵不動的態度,更令人……懷疑。
她不禁冷笑道:「你到底在玩什麼?」
但池晏只是若無其事地將玻璃杯湊近到她唇邊。
「啪。」
松虞直接伸手打掉了那隻杯子。
杯子直挺挺地摔到地上,變成一大攤碎片。
「別繞彎子了。」她硬邦邦地說。
而池晏仍然是那副輕描淡寫的態度。
他突然說了一句奇怪的話:「我的手指也沾到水了。」
松虞皺眉:「你在說什……」
話說到一半,她察覺到了危險。
因為他在意味深長地盯著自己看。
她的嘴唇乾燥而緊繃。
她咬緊牙關,不再說一個字。但是已經遲了,蟄伏的野獸伺機而出,狠狠地叼住她的後頸——
池晏朝著自己俯下身來。
修長的拇指和食指,沿著松虞柔軟的唇瓣,仍然在反覆摩挲著她的唇峰。
酥酥麻麻的感覺,令她不由自主地戰慄。
而冷冰冰的手指,含著水汽,不斷地游移,勾勒出一個曖昧的、潮濕的形狀。
糾纏不休,充滿暗示的動作,仿佛還在伺機而入,尋找她呼吸的罅隙。
她從他晦暗的眼神里,看到了……渴望。
野火燒過枯草的平原。摧枯拉朽的渴望。
不,那並不是渴望。
只是基因而已。
於是松虞對準他指尖,狠狠地咬下去。
「唔!」
這一刻她用盡了自己全身的力氣,恨不得要從他手指上咬下一塊肉來。
懸而未決的秘密。失控無力的身體。她將所有的恨、隱忍、躁鬱不安和……不可名狀的恐懼,全部都發泄出來。
驅使她的純粹是本能。
直到淡淡的鐵鏽味縈繞在舌尖,松虞才陡然清醒過來,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難道她被池晏同化了嗎,竟然也做出這麼瘋的事情。
但就在此時,亂糟糟的大腦里,突然出現了蒙太奇一般的畫面。
針頭。眩暈。疊影。
他的血液,仿佛觸發了某種記憶的開關——
她想起來了。
自己之所以會失去意識,是因為那舞女將一根髒兮兮的針管,扎進了自己的手背。
松虞驀地收回牙齒。
池晏根本沒有被觸怒。
他甚至是含笑著問她:「咬夠了嗎?」
方才他清楚地看見那一排碎玉般的貝齒,是如何緊緊咬住自己的手指。他的皮膚能感受到她嘴唇的顫抖。這顫動一直傳遞到心臟。
就像一副素淨畫絹,因為被塗上了他的血,而擁有了色彩。
但松虞並沒有說話。
她的臉色白得像紙。
沉默片刻,她才艱澀地問:「我被注射的是什麼?毒品嗎?」
「你想起來了。」池晏的聲音變了。
她露出一個苦笑,喃喃道:「是啊。」
松虞想起自己方才偷聽的那段對話。
她隱約猜到了自己的命運。但大難臨頭時,尚且還能保持冷靜。
於是她只是直視著池晏,語調平靜地問:「那是什麼藥?我染上藥癮嗎?」
池晏斜倚在床邊,面無表情地盯著她,突然說:「如果我說是,你會怎麼樣?」
「是」這個字說出來的一瞬間,松虞簡直大腦一片空白,呼吸猛地一滯。
即使做足了心理建設,她到底還是存著一絲僥倖。而此刻池晏這冷淡的、事不關己的聲音,徹底打破了最後一道精神防線。
像是陰雲密布的天空,終於被撕裂開一道口子。雷聲滾滾,暴雨傾盆。她站在冷冰冰的海水裡,被吞天的浪潮徹底拍打下去。
她感到痛苦,甚至於絕望。
但是壓倒一切的卻是憤怒。
「那我還不如去死。」她冷冷地道,「難怪你還留著我的命。既然我是個癮君子,當然知道什麼事都無所謂,只能任你擺布了。」
即使語氣冷硬,松虞的聲音卻這樣低。她的臉迅速地凋零下去,變得灰敗和絕望。
池晏望著她,心中慢慢被某種奇怪的情緒填滿。
他想要告訴她,這只是個糟糕的玩笑。
卻見松虞突然抬起頭,以一種奇怪的漠然,看向自己。
她的聲音更低,說的話卻字字誅心。
「這一切都是你安排好的吧?是你派人給我扎那一針?是,你是良好市民,你根本不用殺人,因為你最懂的,就是如何不費一兵一卒,徹底毀掉一個人……你好得很,真是好得很。」
話音落下。病房裡陷入了長久的沉默。氣壓低得嚇人,缺氧一般,令人窒息。
而她眼睜睜地看著池晏的臉色慢慢變得漠然,像鉛灰色的雲層,一層壓過一層。暴風雨即將來臨。
不知過了多久,他才低低笑道:「你說得沒錯,我就是這種人。」
「——砰!」
松虞耳邊傳來一聲爆破的激烈聲響。
池晏大概砸了什麼東西,又或者是直接踩爛了一個護理機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