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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他能給她的祝福,如此簡單。
「我放你走。」池晏說。
有什麼滾燙的液體,從一個人的臉頰滑落,落進另一個人的掌心。
但他的眼裡分明沒有任何情緒。
他慢慢地站起身來,離開這個房間,離開她。
再也不曾回頭。
從s星那一夜開始,這場失控的遊戲,他們一直以來的遊戲。
在這一刻,畫上句號。
第60章 不要逃避
松虞做了很多噩夢。
當時在夜霧裡無法看清的細節——她強迫自己不要看清的細節, 血腥,殺戮,滿地的屍體, 在無窮無盡的噩夢裡, 都變得很清晰。
她夢到自己站在迷宮裡,屍體堆起來的迷宮, 孤立無援, 瘋狂地奔跑著。但即將走向終點的一刻,突然有一隻巨大的斧頭,從後背劈過來,將她撕成兩半。
又夢到自己被關在一隻鐵籠子裡,手腳都被繫著哐啷啷的鐵鏈條, 扔到舞台上, 眾目睽睽,台下坐滿了面目模糊的觀眾。一個沒有臉的男人, 用力掰開她的嘴, 強迫她吞下一隻活生生的蝴蝶……
從噩夢中驚醒的時候,她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在哪裡。雪白的牆壁,再一次讓她想到夢裡那刺眼的、慘白的聚光燈。好像有一根細細的針, 直直戳進她的眼皮。
接著有什麼模模糊糊的聲音, 慌張的,失措的, 像被水波包裹住的吶喊,將她從真空的噩夢裡,拉回現實。
「你醒了?醫生,醫生——」
松虞下意識想要笑:這樣叫醫生有什麼用?還不如按一按床頭的呼叫按鈕。但是她很快發現自己太過僵硬,甚至於好像連牽動嘴角, 都能夠引起痛苦。
她很努力地轉了轉脖子,看清了坐在床頭的人。
視線霧蒙蒙的,隔著一層半透明的白紗,觸及到一個高大的背影。不知為何,這令她心口一熱,莫名得到安全感。
但接著那人慢慢地轉過身來。明晃晃的白光,將臉上每一道蒼老的溝壑,都照得很清楚。他眼睛充血,不知道幾天沒有闔過眼。
松虞一怔。
原來是自己眼花了。
父親的白頭髮變得更多了。
醫生立刻安排她做了一系列繁瑣的檢查。
這過程之中,父親一直握著她的手。但松虞其實很鎮定,反而是他的手一直在抖,無意識的痙攣。到頭來不是他在安慰女兒,倒是女兒在安慰父親。
她花了一點時間,才終於弄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在那一夜,貧民窟經歷了一場大爆炸,她是唯一的倖存者,已經在急救病房裡躺了好幾天。
唯一的倖存者。
那麼池晏呢?
在聽到「唯一」這兩個字的時候,松虞整個人本能地悚然一驚,緊緊地捏住了父親的手,明明還發不出聲音,嘴唇卻極其緊張地顫抖著,像缺氧的金魚,一張一合。
父親卻罕見地沒有說什麼風涼話,只是拍了拍她的掌心,低聲道:「放心,當時你們劇組裡的工作人員都已經走了,沒人出事。」
松虞大汗淋漓,身體終於放鬆了下來。
理智一點點回歸。
她想起自己在失去意識前,所見到的最後情形:飛行器開到了池晏公司的頂樓,接著自己被送進了醫療艙里。
顯然她當時是先被緊急處理過傷口,才轉到這家醫院裡。而父親所聽到的情形,語焉不詳的貧民窟事故,也與真相相去甚遠,是被遮掩過的版本。既然池晏還有心力處理這些後續事宜,他一定不會有事。
池晏怎麼可能會有事呢?
即使這世界上所有人都死了,他一定也會是活到最後的那個。
松虞想,大概她真的是病得不輕,竟然還會擔心起那個男人來。甚至於,醒來的時候,還將父親的背影認成了他。
明明這兩個人一點都不像。
她自嘲地笑了笑,慢慢地閉上眼睛,清空大腦,任自己被送進一台全身掃描儀里。
*
後來幾天,松虞仍然大部分時間都躺在病床上。
基因迷戀 第96節
睡得昏昏沉沉的時候,她隱約聽到醫生在誇獎自己:「好在您的女兒有很強的求生意志,身體素質和恢復能力也相當不錯,應該能夠早日出院。」
然而父親只是長長地嘆了一口氣:「我倒是希望她能慢一點出院。」
再一次醒來,她發現病房一角的柜子上,已經堆滿了亂七八糟的補品。
父親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
「這是你劇組的同事們送來的。」他不情不願地說。
「他們來過了嗎?」她問。
父親:「是,但是還不能進病房,所以外面看了一眼就走了。」
「……那我應該謝謝他們。」
松虞掙扎著坐起來,想要去拿手機。
手立刻被父親按住了。他識破了她的意圖,聲音又變得嚴厲起來:「感謝?你是又想藉機談公事吧?你連話說不清楚,還滿腦子都是拍電影?」
她清了清嗓子,假裝若無其事地說:「只是過問一下劇組的情況罷了,好歹我也是導演,要對他們負責啊。」
父親冷笑一聲,毫不留情地將手機拿走了。
甚至於當著她的面,直接將它鎖進了柜子里。
「負責?你對他們負責,誰對你負責了?」他斷然道,「出院之前,你就老老實實地養病,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想都別想了。我跟你說過多少次,一個女孩子,為什麼要這麼逞強,跟著了魔一樣,誰家的女兒是像你這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