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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要這樣做?他明明是我們的演員。」松虞追問道。
他仍然不正面回答,反而自顧自地、懶洋洋地說:「你好像太過關心那個小偶像了。」
松虞冷淡地說:「他是我的演員。我關心他,天經地義。」
池晏:「是嗎?」
下一秒鐘,手機「叮」了一聲。
他又向她發了一條消息。
看清屏幕的瞬間,松虞更是怔忪。
那是一張照片。
兩個人坐在海邊,靠得很近,背景是粉紅的、日落的海。
是她和江左的背影。
電話那端,池晏淡淡地說:「不知道的人,甚至會覺得,和他匹配度80%的那個人是你,陳小姐。」
第38章 地獄的手
基因迷戀 第61節
松虞還記得那天下午。他們在貧民窟盡頭的海邊拍攝。進展非常順利, 松虞提早拍到了自己想要的光線,於是也很大方地宣布收工。
一片歡呼聲里,突然不知道是誰提議要吃烤肉。劇組一大群人圍在篝火邊嘻嘻哈哈。
而松虞獨自坐在不遠處一塊大石頭上, 低頭繼續檢查視頻。
江左是在這個時候出現在她身邊的。
這時候的他已經被輿論壓力折磨得不輕, 整個人時常變得很沉默,像一棵垂垂老矣的枯樹。
松虞也習慣他時不時會坐在一邊發呆, 就沒怎麼管他, 仍然在做自己的事。
但過了一會兒,江左卻輕聲說:「陳老師,我能看一看今天的片段嗎?」
松虞:「嗯。」
她微微側過手中的鏡頭,讓江左也看到畫面。
「這場戲演得不錯。」她說,「最近你的進步很大。」
江左扯了扯唇。
他戀戀不捨地看著鏡頭裡的自己, 卻慢慢露出一個奇怪的表情。
「真奇怪。」他說, 「這個人像我,但又不是我。從前我拍戲, 只會在乎鏡頭裡夠不夠帥, 夠不夠完美。我還從沒有試過這種感覺,完全放下自己,去變成另一個人……」
松虞:「這依然是你。」
江左露出一個落寞的笑容:「是啊, 這依然是我。越演越覺得, 石青和我好像。我們都太把自己當回事,但其實說穿了, 根本什麼都不是。」
「陳老師,你知道嗎?公司已經開始選新人了,助理偷偷告訴我的。之前好不容易拿到的代言,也都在跟我鬧解約,搞不好還要賠一大筆錢。從前我以為自己是無可替代的, 但沒有想到,才不過幾天,我就變成了棄子。」
起初她並沒有說話。
因為她知道江左只是憋了太久,太痛苦,想要找個人傾訴而已。
良久之後,她才慢慢勾唇:「都會過去的。」
江左不禁轉過頭。
奇怪,他心想,隔著黑沉沉的墨鏡鏡片,陳老師的面容仍然是那樣明亮,仿佛一個柔和的光源,令他像飛蛾,奮不顧身地撲上去,根本無法移開視線。
松虞:「你還年輕。在這個圈子裡,起起落落很正常。你永遠不知道自己會遭遇些什麼,或許在最絕望的時候,反而才會出現轉機。」
她頓了頓,對江左展顏一笑:「你看,之前我也兩年沒有拍過電影了,還差一點以為自己會死。但現在不是又能摸攝影機了嗎?」
海風吹拂著松虞凌亂的碎發,昏黃的日光,為她的臉鍍上一層金邊。
江左眉心一跳,但接著他聽到了那個「死」字,又扶了扶墨鏡,露出一個略顯古怪的神情:「呃,陳老師,你之前還考慮過……輕生嗎?這,就算拍不了電影,生活還是很美好的啊。」
松虞起先是錯愕,接著不禁笑出了聲。
她知道他誤解了自己的意思,卻不可能向他解釋更多。
但笑過之後,又心中一暖。
於是松虞神情微斂,溫和地注視著眼前的年輕人:「其實這次的事情,對你來說,未必完全是一件壞事。如果你真想做個好演員,就不可能一路順風順水。吃過苦頭,才會離角色更近。」
「至少在我看來,現在的你,才算是真正開竅了,對吧?」
她的聲音很輕,幾乎要被吞沒進潮汐里,但江左仍然聽得清清楚楚。
他也慢慢揚起唇角:「你說得對。謝謝你,陳老師。」
「事到如今,唯一沒有放棄我的人,就只有你了。也只有在這個劇組裡,才沒人會用有色眼鏡看我……太好笑了,以前我竟然還想請假溜走,現在我只希望這部戲能永遠拍下去,永遠不要離開。」
他們共同轉過頭,看到一輪遲暮的紅日,慢慢被海水所吞沒。海平面儘是一片金紅,難以形容的壯麗美景。
「……這個劇組就是我的烏托邦。」他慢慢說完最後一句話。
海鷗掠過天際線。
松虞伸手出去,握住一捧金沙,又任它慢慢地從指尖滑落。
她說:「這就是電影的意義,不是嗎?電影本來就該是造夢的機器。現實是冷酷的,而電影……永遠是那個溫柔的夢。」
*
玫瑰色的回憶,慢慢變成眼前的靜止畫面。
松虞想,池晏發給自己的這張照片,想必就是在那時候被拍下來的。
她卻感受到某種諷刺:那本該是一次很愉快的對話,她和江左,都從中找到某種慰藉;到了池晏的口中,倒變得這麼不堪。